柳氏心底一抖。
她当然是不想道歉的。
但事到如今，月攸柠的凶残，不容许她不了了之。
她已经没有退路。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在众人面前站直了身子，一步步往月攸柠而去。
过程中，她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哀戚。
是那种子女不孝、晚年凄惨的孤寡老人时常露出的表情。
她用这样的模样看着月攸柠。
月攸柠忍不住笑了。
柳氏不敢不跟自己道歉，但明显的心不甘情不愿啊。
这个样子，显然是想让民众同情她，从而鞭挞自己。
倒是她一贯的做法。
可惜，自己不会再让她得逞！
“停！”
她直接让柳氏站在原地，不允许她再靠近自己。
柳氏的情绪本就是装出来的，莫名其妙的停顿一下子打乱了她的阵脚。
表情，渐渐变了味儿。
最要命的是，时间一点点流逝。
月攸柠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柳氏拼命地想维持悲伤的神色，但实际上，她的脸已经有些狰狞，像极了狗急跳墙的挣扎。
当然，她自己并未察觉。
她只是觉得，自己必须要说点话了。
“攸柠，两年未见，咱们之间生分了许多。我并不知道你在外面结识了什么人，才会让你我母女到了如今这个境地。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其实我接管你这些店，只是担心你年纪轻轻，不足以管理好私产，才代你掌管。”
柳氏停顿片刻，自以为语重深长地扫了眼月攸柠，接着说。
“这些苦衷，我并不奢求你能理解。俗话说得好，养儿方知父母恩，你没有到那一步，是不会理解我的。不过，如今你既然想收回私产，我自当全力配合，只愿你从今往后能过得好。如此，我也就能放心了。”
这番话若是配上她一开始的表情，必定能够击中大部分人的内心。
可惜，她如今的样子太过急切，给人的印象就是走投无路下的胡诌八扯。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用月攸柠说话，别人就反驳她了。
“胡说八道！既然是代为管理，为何要把店铺偷偷转给其他人？摆明了就是想占为己有啊！”
“就是！连官府文书都弄好了，若是代管，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她就是一个贿赂官员的败类，咱们不能相信她的话！”
“扯出这样的谎来，这人的脸皮得多厚啊。”
柳氏完全没想到，大家的反应会是这样。
她彻底懵了。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带头朝她扔了个烂菜叶。
情况迅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无数的烂菜叶、臭鸡蛋朝她蜂拥而来。
往日端庄雍容的月家夫人，眨眼间成了散发着恶臭的坏女人。
月攸柠嘴角带着笑意，笑吟吟地望着她。
当她捧杀本尊，设计毒害本尊的时候，肯定想不到还有今日吧。
那个可怜的早已死去的丫头，愿你看到这一幕后，心里能够好受些。
害你的人，我会一个个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眼里杀意闪现，月攸柠素手一扬。
大家都停下手里的动作，鄙夷地瞪着柳氏。
“道歉！道歉！向月小姐道歉！”
有人喊道。
很快大家就都跟着喊了起来。
铺天盖地的声音，响彻云霄。
柳氏的眼睛通红，怒火中烧。
堂堂月家主母，竟被众人逼迫向一个小辈道歉！
此乃奇耻大辱！
可气！
更可气的是，她竟然还毫无阻止之力！
月鹏远至今还在祠堂跪着，姝妍也在床上躺着，云儿更不在赤阳城，一个能帮她的人都没有！
她恨恨地咬着牙，垂下的眼眸似是在喷火。
“柳氏，你还不道歉？”
冷冷的声音灌进她的耳朵。
同时，还有凌厉的气息朝自己扑面而来。
柳氏抵抗不住，往后连连退步。
这是月攸柠在催促她。
她紧紧地攥了攥拳，咬牙切齿。
“好，我道。”
她抬起头来，直直地望向月攸柠，吸了好大一口气，方才说道：“攸柠，是我先前不对，我在此向你道歉。”
月攸柠挑眉，“你可曾见过谁道歉，腰还这样直挺挺的？”
柳氏藏在袖子下的手紧紧握着，指甲都泛起白来。
她好不甘心！
但她的实力比不上月攸柠，眼下只得服软。
众目睽睽下，她缓缓低下头，弯下腰来。
“攸柠，对不起。”
月攸柠双手环臂，冷冷地望向她，“行，你可以滚了。”
闻言，柳氏恼恨交加，足足在那儿怔愣许久，方才直起腰来，缓步朝月家的方向走去。
这是她能想出来自己最体面的离开方式。
起码，自己是走着离开的。
但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成为赤阳城的笑柄。
被皇上褫夺诰命，被继女扫尽颜面，桩桩件件都能让别人笑掉大牙。
而月攸柠，此刻正接受着众人的好意。
“月小姐，我曾受过姬小姐的恩惠，月夫人如此歹毒，您可一定要保重啊。”
他口中的姬小姐正是姬静竹。
或许是因为他提起了她，许多人都附和起来。
“当年，姬小姐惠及天下，实乃我等的大恩人。如今月小姐遭此境遇，我们绝不能袖手旁观。”
“我赞同，往后若再有人刁难月小姐，我等绝不善罢甘休！”
其实，他们说的大都是空话。
真到了那时候，他们会拼出性命保护她吗？
当然不会。
但月攸柠还是很感激他们，有这些话已经足够。
很多情况下，有他们帮着说两句话，就能让局势有利于自己。
她郑重地向大家拱了拱手，“多谢诸位美意。”
不远处，夜九悠饶有兴趣地盯着她，脑子里回想起在皇宫里的一幕。
“九悠，你在大幽国已有十数载，如今弱冠之年，理该成家立业。朕就此事也问过昇龙府的意见，他们没有异议，所以朕想着尽快把你的婚事提上日程。”
话落之际，皇上没有一丝停顿地把早已准备好的画像摆在夜九悠面前。
仅仅是扫了一眼，夜九悠就收回目光。
皇上却是迫不及待地问，“九悠，可有相中的？”
夜九悠垂眸，酝酿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再抬眸，满目深情。
“不瞒皇上，我其实已有心上之人。”
“何、何人？”
“月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