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凄厉的吹过，带起一地碎叶和尘土，营帐外的红衣少女打扮得干净利落，高高的马尾随风飘扬，若不是眸光中闪烁的水光，当是个英武的女将军。
苏辰营帐的窗帘高卷，侧对窗子坐着，深邃的眼眸痴痴的望向前方的一片白茫茫的云雾，云雾中酣睡着一个少女，模样竟与诺欢有八分相似。
她知道，那是她替代着的那个女孩。
他看了许久眸光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她站了许久只觉周身透着彻骨的寒，她本意想再向师父要一剂定心丸，可如今，好似不必了。
心脏处的疼痛真实得难忍，可她仍旧站在原地任由伤口愈撕愈裂，渗出淋淋鲜血来。
哪怕是一个回眸，他就能轻而易举的看到她，可他没有，任由她渐渐没入黑暗，陷入那秋风萧瑟的月夜中。
这一晚，他没来，诺欢却睡得很沉。
有些伤痛过一次两次，那是她傻，可绝对不会有第三次。
就让誓言随风而去，她还是她，她还是师父那个听话懂事又勤劳的乖徒儿。
秋猎最终落幕相对草率，没有人寻得什么奇珍猛兽，便以猎多者为胜，年轻的小伙兴高采烈的向君霄云讨了赏，人群便散开了。
而这也就意味着两日后将迁都返京，而她诺欢将要离开这囚困她的牢笼。
“秋猎结束了，你可就没什么机会了，再入皇城，我可就不会再放手。”君霄云走在诺欢身侧，心情说不上来多好，但相比这几日面对繁多的糟心事来说，应该算是颇好的了。
诺欢浅浅勾起一抹笑容，手中把玩着折下来的枯草枝，“说来我其实还没能郑重其事的谢谢你，若此后还能相见，定当再陪你好好的走上一遭。”
重新来过，而不是像曾经那般纠缠撕扯，折磨得两人都痛。
看着无边枯黄的秋色，君霄云的眼眸中难得的染上了几日未有的笑意，“好，朕等着那一天的到来，不过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哈哈哈哈，今生应当是不考虑了。”诺欢打趣，事情难得走到今日这一步，她怎么会轻易放弃。
“那便来世吧。”
诺欢怔愣，没想到自己的一句笑言会被他当了真。
她正色看向他，“我不信来世的，何况来世的你我又如何见得能相认？”
“会的。”君霄云说得坚定异常，可他却不看她，眸光飘向远处，瞻望到那许久不曾到来的未来，“下次相见，我们慢慢相识吧，愿我不再是帝王，愿你不曾情动，一切赶早赶巧，或许还能安稳些许时日。”
他神色平静如常，声音却凄哑苍凉，诺欢强勾起嘴角安抚，“说什么傻话，你是一代明君，你当为君王。”
“可君王终有身不由己，我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若他是个寻常百姓，本该可以伴她逍遥人间，可他不行。
棱角分明的脸颊隐忍着心中的痛意，眉头高高蹙起，鹰隼的眼眸中染着淡淡的悲凉。
“霄云。”诺欢见他如此落寞轻声唤他，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企图给他最后的一丝温暖，声音轻柔的抵在他的怀中，“谢谢你，霄云，还有，再见。”
“嗯，再见……”
男人缓缓抬起的手终究落下，怀中的温度散去，徒留那样艳丽的一抹背影潇洒离去，亦如记忆中那般鲜活的模样。
秋日昏黄的日光下，男人嘴角微微勾起笑意，眸中闪过一丝暖光。
定然还会再见的，诺欢。
作了一番告别，诺欢竟有几分不舍，慢慢悠悠的走向营帐，还未走近便看到苏辰阴沉着脸走了过来。
“师父找我何事？”诺欢淡淡问道，礼貌表达着徒儿对师父的礼仪。
见她淡然处之的神情，苏辰愈加恼怒，方才的那一幕他看得分明，心爱的女子主动投入他人的怀抱，还是觊觎她已久的人，他怎能不心生醋意。
他声音寒得彻骨，眸光冷冰冰的，“即便是告别，也不至于做到那种地步。”
原来是看到了那个拥抱。
诺欢轻叹，本以为他会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找她，“最后一次了，所以想给他个拥抱，还有别的事吗？”
她语气明明是那样的柔和，却让苏辰好似心中堵了什么，口中的话欲言又止，“你……”
见他脸色憋红，诺欢仍旧心无波澜，淡淡的看着他，“返京那日有什么是需要我配合的吗？我好提前做好准备。”
突然的话题转变，苏辰静默了半晌，眸光定定的看着她，好似向一眼将她看穿一般，可是他看不透，更想不明白，自己的徒儿突然之间是怎么了。
“时机到来之时你自然会知晓，您只需要不顾一切的向我奔来，我会护你周全。”他声音不急不缓，带着几丝阴沉的说。
既然如此，那她也就没有什么好问的了。
“师父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回营帐了。”她淡然的看向他，明眸依旧是那般的清澈，可苏辰却看不清了，“欢儿，你怎么了？”
“啊？”诺欢并未觉得自己与往日有何异样。
“你舍不得他吗？”苏辰垂眸注视着她，负在身后的手不自觉的摩挲了起来。
若说原因，苏辰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徒儿开始对那个男人有所念想了。
诺欢抿了抿唇，毫无顾忌的回答：“有点吧，毕竟他为我付出了那样多，不过，皇宫确实不适合我，还是外面的世界自在。”
苏辰手揉捻的力度愈重，心里猛地一沉。
所以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外面的世界自在么？
不过想着他又松了口气。
终归外面的世界是由他陪着的。
他淡淡嗯了一声，诺欢没等到他继续的问话，告辞后便回营帐了。
苏辰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心里还是不痛快，总感觉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流失，事情渐渐的在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只是凡尘的事情他无暇顾及太多，只要将欢儿带走，他与这人世的纠葛也就差不多理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