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苏辰为诺欢理好衣衫紧紧抱在怀里,嘴角笑容苦涩。
人人皆知她与锦安如何登对,可却全然忘了。
两万年前,陪在她身边的除了锦安,其实还有一个他啊。
那时他的陪伴是静默无声,却每每出现在她最需要的时候。
她被罚打扫的天庭,他便陪她打扫天庭,听着她在自己的身旁絮絮叨叨的埋怨,心中满是甜蜜。
她被罚抄的五百遍静心心法里,他为她抄了三百,看着两人雷同的字迹,竟也觉得满足。
他总会听闻她又闯下了什么祸事,挨了多少藤条。
他总会那般不经意又及时的赶到现场,为她送去药膏。
记忆中,那是她的生辰,那一日她好似与锦安有约,连同与他一起过生辰的约定都忘了。
不过倒也无妨,他心中知晓这一日总会到来的。
只是那一日她回来得很晚,玩到他都替她没能瞒住。
又是一顿鞭责啊。
那么娇小的身子,怎么挨得住。
可偏偏她就是倔强的不会服软,从来不会。
看着她嘴角若有似无噙出的那一抹笑意,苏辰知晓有些事情,决意是发生了。
那一次,他没急着去将她扶起上药,因为她早在玉韵上仙离去之后,慌乱用法术理好了衣衫,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狼狈,将所有伤口掩盖。
她就那样身上伤口却又满怀期待的跑了出去,站在锦安的宫外傻呵呵的看了很久,也不进去,就远远地张望着。
那眼眸中的光,好似面对着的是如何至宝之物,好似望着望着就能相守永远。
就如同他那样的望着她一般。
真是可笑啊……
回想着他手臂的力道更紧,好似想把她与自己揉为一体,在她颈窝深深感受着她的气息。
还记得她与锦安诛杀妖兽回来的那天,他估算着日子早早地便等在了天界入口,只是等了许久都不曾见人来,直至第二日的午时,她才那样狼狈的出现在他的眼中。
看着她满身的鲜血,他吓得手脚冰凉,几乎本能的向冲上前去,可当意识到那血液来自锦安,急切的脚步却又顿住了,眸中只有女孩的泣不成声,畏惧与委屈。
那是一个挨打受伤都不曾流泪的女子,竟也能为了他人哭成这样。
那时心中的酸涩如今犹记,迅速的染上心头。
而最让他酸涩的那一段,还是那年蟾玉宫的桂树。
那时的她主动在他面前谈起了锦安,那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情愫灼热、纯洁而真诚。
“若有盖世英雄,应当就是像他那样的了吧。”
少女青涩的话语被风吹散,带着淡淡的花香越飘越远,却永远无法消逝于苏辰的脑海中。
事后他独自一人在外游荡了许久。
其实也并不多久,只是他觉得时间是那样的漫长。
直到一个不开眼的人撞到了他的身上。
他还真是第一次知晓自己的脾气是如此暴躁。
那一次,也是他第一次主动与人动了手,任由那人是如何的告饶,他非是没有放过他。
天帝前来询问缘由,他没说,他总不能说,那人只是说了天界众人都说过的那句话吧。
“昭和公主那样的人,也就锦安战神配得上了吧。”
凭什么啊,凭什么不是他?
当时他的心中几乎生出了一丝偏执,偏执的认为那个人该死,而他也险些这么做了。
他被罚下凡做了两万年的山神。
再回来,她早已不见,月神只说天帝派给她了一个十分要紧的任务,完成后就会回来了。
漫漫岁月,一等便是三百年。
可三百年等到的,并没有期许依旧的温馨重逢,而是一统三界的向安魔尊。
后来,众神说她是霍乱的根源,总有一天会导致六界大乱。
他觉得可气又可笑,可终究也没能做些什么。
但他知道,她不会的,他甚至觉得她有能力让人人享受祥和太平。
本应为谣言会随着时间渐渐止息,没曾想事情却愈演愈烈,完全再难受控,天界终于安耐不住领兵镇压。
灾难中的人们想将内心的恐惧寄托于怨怼,铺天的流言将事情本来面目掩埋,好似这天上地下每一场灾祸都因她而生。
为止息流言,他领着手下一众星官,打着魔尊的名号出战平息,降“畏人言”星象欲止住人口。
然而,他终究还是低估了人们对强大势力的畏惧。
他没能为她堵住悠悠众口。
祸事不休,连带着月神也病倒在了蟾玉宫中,宫里仙娥都视她为叛徒、走狗,弃病中的月神而去。
无奈他从战乱中抽身,转而居于蟾玉宫中将玉韵上仙照拂。
每日能做的,便是焦急的等待着她的消息,希望事情能有所好转,却不想等来了天帝要在蛟南海畔绞杀魔尊的暗线消息。
他疯了。
疯了一般的冲出蟾玉宫去。
可是为时已晚,他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困石上,渐渐沉入海底。
他不顾阻拦往前冲去,却被锦安拦下。
当时说了些什么,做了什么,他已记不太全,但那一次,他决心想要杀了他的。
那时的自己真是废物啊……
但他又何曾知晓,他面对的亦是火力全开的战神啊。
那一战,天帝出手都未能阻止,直到天地巨变,万物呈现崩塌之相,他们才猛然停手。
蛟南海岸边的魔界境地突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将众人击飞,卷入旋涡。
三道光柱冲天而上,而后彼此连接成面,逐渐缩小,他们这才觉察是具有毁天灭地之能的往生法阵。
而正是锦安这一走神的空档,苏辰飞速向蛟南海底冲去,却不慎被锦安偷袭,重伤带走。
“若是我再强一些,当时能保护你的。”苏辰声音没了几分力气,说话时眸中歉意满含。
诺欢感受到自身的妖力正在渐渐消逝,那感觉竟与蛟南海底消亡前的感受相同,垂下眼帘淡淡看着脚尖渐渐飘散的金色碎光。
诺欢倚在他的怀中轻笑着小声呢喃,“说什么傻话呢,若不是他们诓骗,你以为我能被镇压吗?”
不是她不够强,而是对方啊,不值得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