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冷场了？怎么都不说话了？大圣开着车，不断偷望身后沉默坐着的两个小年轻。
久等无声，实在憋不住的大圣干脆找了首歌，偷偷播放：
“我喜欢这样跟着你，不管你带我到哪里，你的笑慢慢清晰……”
大圣在就够了？大圣是你的什么人？倒好了，图车图大圣，偏不能图图我？哼！为了掩饰害羞，卜息不惜钻起牛角尖来。
待会儿下车，真不能再让卜息跟着我了，万一被粉丝瞧见误会了，我们都麻烦了。顾生生再三思量，腹稿推诿之词。
“拍了一夜的戏，辛苦了，你休息会儿吧。”顾生生偏过头望向卜息温柔道。
卜息偏过头望向顾生生，笑意是柔软的，眼底清澈。
顾生生刚才偷偷撇下自己一案简直历历在目啊！怕顾生生准备好了下文诓他，卜息微眯了眼睛，干脆别过头闭上眼休息。
不搭茬，你可别想算计我。卜息暗暗咬牙。
嚯，还不搭理人呢，这是不高兴了？顾生生望着卜息微垂的嘴角，有些犹豫。
本是推崇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可想到卜息对自己的诸多好意，顾生生又觉得自己不能太失义气。——毕竟此刻还坐在他车上呢。
车内的冷气很足，见卜息双手环胸，顾生生找来车里的毯子，轻轻给卜息盖上。
“不要生气嘛，你也得学会接受别人想照顾你的心意啊。”顾生生轻声说着，夹杂着软糯的暖风，甚是讨好。
大圣其实是不太能欣赏顾生生，直到这一刻，他又觉得顾生生是真的挺好的，谦和、温柔，重要的是心里散发出的诚然。
“知道了，听你的。”卜息嘴角忍不住上扬，眼弯成了刀牙，带着笑意，身子里的倦意来的沉，是真睡着了。
隐约觉得眼睛上盖着了一片薄暖，等转眼醒来时，顾生生已经打完针走了。
“你早该叫醒我才对，医生怎么说？”卜息抱着被子望着空车厢发呆，又胡乱卷作一团，懒散地赖了一会儿。
“没事儿，伤口很浅，医生眼皮子都没抬，打完就让走了。”大圣解释着，插了根降暑剂递给卜息道：“到点儿了，准备去片场了。”
开了车门，一阵热浪扑面，大圣感叹着，带头领着卜息往剧组走。
卜息向着整个片场东西张望，影视城不大不小，没有顾生生的影子。
“她有说去了哪个剧组吗？”卜息低声问道：“剧组是怎么跟她们说的？”
还真没问那么细，但明知卜息会问，不该啊？大圣这才意识到在顾生生的引导下，他不自觉地在陷入了她所维系的距离里。
“她们好像没有邀约，就是自己跑来面戏体验的。” 大圣摸了摸鼻子迟疑道。
卜息听闻后不由地瞪圆了眼，望了望剧组，又望了望四下，行动犹豫。
“你可真行，也不帮忙看着点儿。”卜息低声与大圣埋怨：“她两人生地不熟的，能找到什么剧组？被骗了怎么办？”
“就是得去找她们呗。”大圣听明白了卜息的意思，认命般点点头道：“得！”
顾生生不简单，真得防着点儿！大圣心里埋怨，从卜息处领了电话，低着眼转身去寻顾生生了。
再见着顾生生时，她紧牵着熊珍妮，两人的汗溢了满脑门，可笑意盎然，似春天的花一样。
“嚯，可别中暑了。”大圣绷着张脸给两人塞了几罐降暑药。
沉默领着两人到了卜息的剧组，见卜息在拍戏，转念想了几番，又领去见剧组的副导演了。
副导演张谋翘着二郎腿坐在主摄影机下，瞪着眼打量四下的布景，特大号的吹风扇卷着热浪，胡乱薅扫他的卷发。
“张导，忙不？刚巧瞧着这两姑娘在找戏，咱不是青春剧嘛？要不要看看？”大圣声到人到，厚掌拍在瘦弱的张谋肩上，笑容随意。
“群演也行。”熊珍妮忙补充道，碎步急行悄悄挡到顾生生跟前。
“奥，有心了。”张谋瞧着大圣的眼色，猜测着，一双眼将熊珍妮上下打量。是标致的，就是不知道上镜怎样。
“成，那录个试镜吧。”张谋招了招手，有眼尖的摄像赶忙抬手应答，找了台闲置的机器赶来录制。
这是场虚伪的场面活儿，看在大圣——看在卜息的面子上。
见珍妮昂着头向镜头前走去，顾生生偷看大圣，掩饰心里的百味。
因为希望。熊珍妮抬眼，蠢蠢欲试的浅薄的惶恐下，一双眼赤条条的，装盛着溢出的令人震撼的欲望。
我命由我不由爹，珍妮嘴角轻扬，如狂风席卷野而不羁，轻狂自信。
“她也是18岁？”大圣忍不住低声问顾生生，为这段表现力而惊艳。
“嗯，受过不少委屈。”顾生生轻点点头，又觉得有些心酸。如果珍妮出生在我们家，会不会不一样？
散漫的张谋听到大圣与顾生生搭话，这才确定了这两姑娘的确是“关系户”。
“你说什么？”张某明知故问，语言玩味似有欣赏。
是因为大圣与我说话了吧？顾生生望着张谋，明明唇角温柔，眼里却清明的仿佛看穿了一切。
“你知道的呀，你也看到了，她的表演会更丰富更有层次……”顾生生望向熊珍妮，见她拳头紧捏，神情复杂，顾生生了然地截住话头。
他根本不是真的欣赏我啦！笨蛋熊珍妮。顾生生一咧嘴，朝珍妮高举大拇指，笑颜如花。
大圣被突然抬手的顾生生吓了一跳，神色古怪轻哼道：“你可真给面子。”
张谋唇角带了几分笑意，站起身朝顾生生摆了摆手道：“去，换你去试镜了。”
“啊！不用了，我是陪她来的。”顾生生瞪圆了眼，带着笑连连摆手装怯。
“录个像，以后有机会我可以给导演们群推荐。”张谋特意强调群体，继续捧场道。
不要！顾生生，不可以！熊珍妮几乎要窒息了，她不想接受任何被命运讽刺的可能。
“真的不用。”顾生生瞬息间尽显干脆，察觉自己过于坦然大胆，又捂住嘴娇怯笑道：“下一次好吗？等我准备好了。”
连大圣都听出来了，一切都是推诿之词。
“她来拍戏，那你来干嘛？”大圣斜眼睨顾生生，好奇地问道。
“照顾她啊，买水送饭。”顾生生理所当然地掐指算道：“这里这么热，还要注意降暑防晒？还有……”
“你是她妈啊？”张谋被顾生生的认真计算给逗笑了。
“这话说的，我有那么显老吗？”顾生生拿眼傲娇的刮了张谋一眼，又认真望着熊珍妮说道：“我是她姐姐。”
熊珍妮直愣愣望着顾生生，因为这声姐姐，她对她的一切怨恨嫉妒烟消云散。
熊珍妮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她为她勇敢的原因，也是因为她承认：顾生生是我姐姐。
从小就是。
“奥……”那给你安个什么职呢？张谋悄悄睨了眼大圣，挠了挠眉暗暗盘算。
“你刚才说的那些剧组会统一发放，要不你跟着我学点东西吧。”张谋谈笑间拿了瓶水递给大圣。
“好！”熊珍妮替顾生生抢答道，谢谢你陪我来，其实，我也可以大方地支持你。
听闻应答，顾生生不由地惊诧望向熊珍妮。
真好啊，一向害怕被我抢了风光的熊珍妮，也开始成长了呢。顾生生心里隐隐滋生欣慰。
大圣借喝水的功夫斟酌后应和道：“可以啊，如果不是很麻烦的话，让她试试？”
“成。带她去找统筹吧，看看能演哪个。”张谋招了招摄像指着熊珍妮道，又与大圣拍肩轻笑道：“那谢谢你了。”
“这话生分了，那我先回那边去了。”大圣的眼睛不停瞥向卜息那头，与顾生生使了个眼色，脚底生烟干脆走了。
没有人在意顾生生的回答。
张谋转回棚里坐到监视器前，余光见顾生生跑开了，猜测她是去寻熊珍妮，便没分出闲心关注。
顾生生很快跑了回来，搬了个小板凳坐到张谋身边，眼巴巴望着张谋。
“闲的无聊？”张谋瞥了顾生生一眼，淡笑着建议道：“可以去跑龙套。”
“嘿嘿嘿，给。”顾生生憨笑着拧开茶饮递给张谋，见他满眼警惕地喝下去，才幼稚道：“这是敬师茶。——别嫌便宜。”
张谋闷哼一声，瞪圆了眼望向顾生生，觉得她幽默，可仔细回想她说的每一句话，他才发现顾生生其实是聪明。
“别嫌便宜。”张谋轻笑着，边饮茶，边玩味地咀嚼着这四个字。
剧组的物资都是免费派发的，顾生生的强调是想告诉他：这是她特意去买的，讨学也好，这般跟着他，留下了，是诚心诚意。
“哎呀，要不先记账，等出了剧组，我仔细泡壶好茶给您！”顾生生不好意思地碰了碰拳，笑着承诺道。
这份大智若愚，处处自然，真有些好演员的苗子。张谋睨着顾生生，似笑非笑问道：“为什么不想做演员？”
“我不想我的生活变成别人的茶余饭后。人言可畏，是非颠倒。”顾生生嬉笑着说道：“自由地生活多好啊！我瞧着师父，倒觉得做幕后大佬更酷。”
“别拍马屁！”张谋抬起剧本遮羞，心里暗叹：没想到被顾生生这个夸夸姐给降住了。
“啊！我这是真心诚意！你看着我的眼睛！真的！”顾生生瞪圆了眼辩解道。
“得了得了！看看剧本。——紧着点儿，别叫人拿了。” 张谋将手里的剧本递过去，说完起身又要往现场走。
“好。”顾生生捏着剧本目送张谋，倒是张谋察觉顾生生没跟上来，忍不住回头望了她一眼。
不笨啊，知道现在跟着我到处转悠也没用。张谋望着安静看着自己的顾生生，忍不住笑了笑。
顾生生见张谋笑，也跟着笑，挥挥手目送他离开。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远见，顾生生不跟去转悠，是因为怕落入了工作人员眼里，往后相处，自己沾了张谋的光，反而容易引发他人让利。
真不自在啊。顾生生有些反感被困在这场人际关系里。特别是她在张谋的让步里，看到了她们所背负着的卜息的诚信。
她可是你推荐来的。顾生生仿佛听到张谋这样对卜息说。
所以想表现的不负所望。所以，有些讨厌。顾生生揉搓着自己的鸡皮疙瘩想：等珍妮适应了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