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生生足足考虑了2天,才决定给卜息画幅画作为回礼,一边了解他,一边构思,铺了一席明黄,却仍是不知道画什么。
画什么都好,可画什么都觉得可以更好。
“生生!”叶倩敲着门进屋,睹见顾生生手里未完成的画,眼神扭捏片刻道:“我明天回美国,要一起吗?”
自然是要去的,爸爸在美国。顾生生望着叶倩,片刻后答道:“好。”
“哦,那你赶紧收拾东西吧。” 叶倩随即关门离去。
顾生生望了望画,残章缺意,她无奈叹息,干脆放下画笔,起身洗净颜料,出门寻熊珍妮告别了。
穿过小区,从后门往南走10分钟,有一排窄小的巷子屋,像颓废的诗人披头散发饮撒了酒,留了一墙斑驳。
地面是夯实的土路,有些人家懒得去倒垃圾,干脆将厨余撒在外头,顾生生步步小心脚下,怕有碎渣残刺。
熊珍妮家住二楼,顾生生老远便听见吵架声。
“你不是要学表演吗?去工厂体验生活,我看好得很!我已经跟你舅舅说好了,后天就去!”叶雯气愤嚷嚷道。
“我才不去做流水线呢!体验个屁生活啊!你就是想要钱!”熊珍妮回嚷着,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已经足够优秀了,还是得不到妈妈的尊重。
“要钱怎么啦?这是一举两得!我看好的很!”叶雯理直气壮道:“就该让你体验挣钱多难!非要学顾生生考什么表演?你以为家里很有钱?“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我再说一遍:我不去!”熊珍妮声线尖锐,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巴掌重重传来。
“不许你凶我妈妈!”熊曼的尖叫跟着传来。
回应熊曼的,是熊珍妮毫不留情的一脚。
“咚!哎哟!”被踹到桌角的熊曼后知后觉,瞪圆了眼睛望着熊珍妮。
“熊曼!你没事吧?”叶雯赶忙抱住熊曼,摸索着检查他的身体,确认无碍后,转身瞪着熊珍妮喊道:“熊珍妮你要死啦?他是你亲弟弟,你下得去脚啊!”
气闷不过,叶雯反手朝着熊珍妮的腿重重拍了几巴掌。
“啊!”熊珍妮蹬着脚后退着躲开,望着相拥的母子两,她的心里尽是委屈,干脆冲出门逃了。
”咚!“只剩重重的摔门声。
熊珍妮刚跑出来,便看到来找自己的顾生生,一尾夹着蓝绿彩绳环扣的麻花辫乖巧垂于身前,一席白色的收腰简式汉装,衬地粉黛清秀,不染纤尘。
对了,这位才是公主,我不是。熊珍妮的泪突然奔涌而出,她倔着脸抬手拭擦,无助而弱小。
糟了。顾生生瞪圆了眼,三两步奔上前,抱住熊珍妮安抚。
“熊珍妮不哭,你做的对,拒绝别人的建议,勇敢选择自己的路,我相信你,你是最棒的。现在的一切迟早会改变!”顾生生温柔安慰道。
“你根本不懂!”熊珍妮挣脱拥抱,用力推开顾生生后,转身快步疾走。
顾生生踉跄退了几步, 隐约感觉好像踩着了什么尖锐的东西。
感知到脚底生疼,顾生生轻轻拔出来,便看到脚底下的木板上,钉着一颗生锈的钉子——现在沾着血。
得去打破伤风。顾生生心想着,抬头望见熊珍妮愤然的背影,赶忙捡起木板快步丢到垃圾桶,小跑着紧跟上去。
““珍妮!珍妮!”
熊珍妮充耳不闻,直到闯到十字路口,62秒的红灯拦住了她。1分钟的时间,足够这个吃尽酸楚的姑娘冷静了。
能往哪里去呢?天黑了,还是得回家。熊珍妮抬手擦泪,咬紧牙关。她不想哭了,哭多了,连自己都觉得矫情厌烦。
见到红灯与车流,顾生生怕熊珍妮犯傻,心惊胆战忍着脚疼追上来,紧紧拽着熊珍妮挡在她身前。
“珍妮。”顾生生启唇,却因为害怕刺激熊珍妮,又什么都不敢说。
熊珍妮抬头望向烈日晴空,晒到满头是汗,晒到心里的不甘、郁结、痛苦,统统被蒸发到似有若无了。
“生生,我想去影视城做群演。”熊珍妮的眼神迷离,声音似空谷回响般。
熊珍妮眼里的太阳像黑暗里亮起的孤盏路灯,昏黄欲坠,顾生生瞬间理解了她与珍妮坦白想复读时,珍妮为支持她所背负的压力。
因为突然察觉了命运的轮回,顾生生只觉得心脏一紧。
“什么时候呢?”顾生生温柔问道,身子却紧绷着,准备随时抱住不安的珍妮。
“现在就去!立刻,马上。”熊珍妮低头望向顾生生,双手死死拽着顾生生的胳膊激动道。
怕只要回了家,就再也没勇气出来了。
因为没人疼爱,需要自我保护,所以更懦弱。
“好,那就去吧!”顾生生深受震撼后,回握住熊珍妮的手坚定道。
“真的吗?”熊珍妮只觉得自己的力气似被抽干了,如泥一般软。
“嗯!我们一起去!”顾生生见熊珍妮醒神了,才敢试着调侃道:“给他们一个认识未来大明星的机会!”
“噗!”熊珍妮忍不住笑出声,掐了掐顾生生的手说道:“你真不要脸!”
“得敢想,反正有实力。走,我回去拿些东西。” 顾生生拽着熊珍妮火急火燎地冲回家。
得拿钱、手机、手表、笔记本、充电线、身份证、衣服,得跟爸爸打电话说明情况,晚点再去美国吧,顾生生默默盘算张罗。
甚至可以用风风火火形容这一顿收拾了。顾生生重新规划了接下来的行程。
刚收拾一半,便听见敲门声。
如被抓住的苦命鸳鸯,熊珍妮惊坐起,两人惊恐转身,便见叶倩探着身子张望。
这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啊!见到她们的异常反应,叶倩狐疑的皱起眉。
“吓我一跳。”顾生生很快冷静下来,她知道,这场私奔未经人允许,她得守住她们的秘密。
顾生生太狡诈了,叶倩清楚自己无法从顾生生身上挖出破绽了,但她依然不放弃从两人密不透风的“阴谋”里,磨出一个缺儿。
“熊珍妮。”叶倩踱进屋,她上下打量着熊珍妮,企图用目光煎熬她。
“都这么大了,不会再盗用顾生生的名字,在外头给我们家惹麻烦吧?”叶倩也不怕自己这幅冷嘲热讽的嘴脸难看。
“我是您女儿,我能受着您的训,可咱们之间的好歹,您别拉扯上无辜的人,”顾生生忍不了叶倩对熊珍妮也如此。
“她怎么无辜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不、是、事、实!”顾生生冷静地看着叶倩,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好啊,那就算是你咯,顾生生,敢给我惹麻烦,你知道后果的吧?”叶倩指着顾生生的鼻子示威道。
“别胡思乱想了。”顾生生轻扯嘴角淡笑,不紧不慢说道:“明天的飞机,您东西收拾齐全了?”
心里拿不准,又不敢轻信顾生生的城府,叶倩在屋子里坐了下来,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
“舍不得也没办法了,毕竟是去见她爸!你知道,这对她而言可算是第一重要的事了吧!”叶倩冷声道。
原来是因为这个来跟我告别的?熊珍妮心头一颤,觉得自己如置冰窖。
“你们明天几点的飞机啊?”熊珍妮也察觉了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下午4点。”叶倩还在生闷气。
“好。”熊珍妮点点头应答着,捏住酸涩的鼻子,泪却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她要去美国,她要去工厂,熊珍妮从小仰望着两人生活的不同世界,嫉妒、怨恨让她敢对顾生生狠心自私。
但,唯独舍不得拦着这双父女相聚,不忍心让顾生生放弃去见顾勋。
“怎么哭了?”我可不会哄人!叶倩小声嘀咕着,忙起身道:“那我也回去收拾东西了。”
叶倩走了,察觉熊珍妮在哭,顾生生加快了自己收拾的速度。
“生生,我回去了,祝你一路顺风,去美国玩的开心。”熊珍妮终于能止住哭腔了,眼含热泪,笑容凄凉道。
不!顾生生锁好行李箱,拉起箱子肯定对珍妮道:“珍妮,如果我们选择了我去美国,我会后悔。”
面对眼神坚毅的顾生生,熊珍妮觉得自己像朵在春日的洗礼下,破掉碎冰绽放着迎接阳光的春草,温暖而幸福。
“可是……”熊珍妮不敢。
“没有可是,不要衡量,珍妮,一起出发吧,我相信这个夏天的我们,你也要相信,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