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齐元买给生生的吧。”顾生生刚进门，便听见林妍对张月说道。
林妍的半边身子挡在上铺的楼梯柱后头，出言提醒可语气软弱，偏偏张月是个欺软怕硬的，有刘恋在时也不敢张扬，可只剩林妍这个软性子，她便跟着豪横起来。
“那怎么了？齐元说的是：买给顾生生的，但是我们想吃也可以一起吃，不够他再买。”张月见到顾生生，也不心虚，桌上摊满了零食，她一包包乐呵呵地吃。
“生生，额，这是齐元买给你的。”林妍指着地上的一箱零食和一提果篮，不好意思地笑道。
“啊，不敢当不敢当，听张月的意思，齐元应该是买给大家吃的。”顾生生摆了摆手没有承认，继续遮着脸走了进去。
当然有很多可以反驳的方式，可见到张月妆容整齐，一字肩露出性感的锁骨，她知道她在直播，便得给她面子。
“不是的，他说他是买给你吃的，我们这是占了你的光，生生，人家对你这么好，给你送了这么多吃的，这么疼你，你真应该感谢他，毕竟他没有义务对你好的。”张月面露不解颦眉偏转过身，说教起顾生生。
得，又在卖人设呢，真是个楚楚可人心存感恩的小可怜啊！林妍浑身起鸡皮疙瘩，是彻底怕了，回身坐回了座位上。
“你说的对呀～你可以告诉我大概哪些是他买的吗？因为你桌子上有一堆零食，我怕是你买的搞混了。”顾生生放下包，依然是笑呵呵地问道。
这是在暗指我拿了太多别人送给你的零食咯？要不是在直播张月恨不得挠花顾生生的脸，可最后她也只是笑着说道：“怎么了？你要是想吃可以自己拿，随便拿。”
“谢谢啦，主要是考虑到生活费更适合用来好好吃饭，享受生活，所以我不接受礼赠，确认是送给我的，如果误收了我会退回的。”顾生生依然是微笑，可眼神认真半点不容商量。
“会不会太冷冰冰啦？可以礼尚往来嘛，请他吃个饭谢谢他呗！”张月故作天真道。
“不太适合呢。”顾生生依然是笑着解释道：“我男朋友知道了会吃醋。”
论切断异性缘的方法里，有男友这个理由真的是屡试不爽，理直气壮，虽然没有和卜息明确关系，顾生生几乎是半点不犹豫。
“男朋友？是谁？”张月直接逼问道。她根本不信顾生生有男友，她还跟齐元保证来着。
顾生生见张月誓不罢休，她笑了笑含糊其辞地回答：“一个我很喜欢的，优秀的男孩子。”
“什么时候交往的啊？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学校的吗？快快交代交代！”张月面上玩笑，可心里却有些恼了，这东西也拿了，总得问清楚些好给人一个交代啊！
林妍越听越兴奋，忍不住坐直了些，她是真的想知道像顾生生这样的天仙，会选择怎样的男友。
为什么要向你交代呢？顾生生有些惊诧，面对张月三天两头有意无意的侵犯，她忍不住自省：长久共处的人，是值得提前坦言彼此相处的边界的，而她一味谦让，是不是让张月误会了。
“对不起。我以为我的私事只用跟我妈说。”顾生生真心实意朝张月道歉道。
“哈哈哈哈！”偷听八卦的林妍忍不住笑出了声，察觉到有些尴尬，林妍赶忙起身与顾生生道：“生生这个视频真的超搞笑，你看看。”
林妍走过去，背对张月挡住了她的目光，朝顾生生竖起大拇指又抛了个媚眼，捂住嘴偷笑起来。
去你妈的。张月的眼泪无声留下，她赶忙借撑着额头遮住了眼，在镜头前悄悄擦了擦泪，无助又可怜。
“没事，因为我觉得都是室友，出门在外还是要相互关心的，可能是我多事了。我有点玻璃心。”张月对着镜头解释道。
这四两拨千斤下，她瞬间又成了受人欺负，坚强不息的弱势。
明明是你贪小便宜出卖室友，还泄密人隐私好吗？林妍真是佩服张月偷换概念的能力，可她又深知夏虫语冰徒劳无用，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可得罪小人。
“我回去了。”林妍指了指座位又默默走了回去。
顾生生望了望对着镜头擦泪的张月，她真的有些佩服她，真真假假，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忘自己的目的，也顾全了自己直播的人设，其实她为人机灵聪明，如果心思更成熟些更为她人着想些就好了。
顾生生望了望满箱的进口零食，她一直以各种理由拒绝了齐元的示好，没想到他干脆曲线救国，绕到了自己跟前。
“林妍，我出去一下。”顾生生拿好手机，指了指地上的零食暗示林妍。她得去与他说清楚。
林妍心领神会，考虑到顾生生有男友，她还特意问道：“要我陪着一起吗？”
顾生生模仿刺客飘过去，比着手刀架在林妍的脖子上低声道：“今天这事儿，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否则，呵！可别怪我辣手摧花。”
“早说啊！已自戳双目，谢谢。”林妍做了个自戳双目的表情跟着调侃道。
“也别和刘恋说了，齐元毕竟比较特殊。” 顾生生轻轻拍了拍林妍的头，点到即止。
林妍一点即通，齐元的爸爸是教导主任，齐元也大有留校就职的趋势，要面子的位置，偏偏遇到了折面子的事儿，是不太适合被人津津乐道，广而告之。
“我知道。”林妍神情认真，可她也不放心，毕竟的确是知道了，她恨不得找个别的口子将这祸事推出去。
“那我走啦。”顾生生说着往门口走。
“顾生生。”张月突然叫住顾生生，顾生生一时忘了设防，便也被叫住了，望向张月道：“怎么了？”
怎么了。只一瞬间几人便都心知肚明了，林妍赶忙打开张月的直播间，便看到屏幕上写着：这么凶，看看她长什么样子。她等下走过去你就叫住她。
真恶心。林妍有些敢怒不敢言，可她又转念一想，得了，这姑娘可把整件事都给直播出去了，那我也能推脱的干干净净。
“没什么，我就是想跟你道歉，是我多管闲事问的太多了，对不起。”张月转身望向顾生生道歉道。不是特别真诚，也不是特别虚伪。
顾生生每次看到张月，都像是在看一份成绩单。——熊珍妮或是张月，都是心里有阴影的人，对世界充满防备，总想用纵声的笑来掩饰空旷，敏感而孤独。
顾生生一直努力照亮珍妮心里的角落，如今看来，虽然不算很成功，但也没有很失败。
顾生生展颜微笑步步走进，如捧着一把被太阳晒暖的细沙，丝丝划过自己的指逢，温暖丝滑，令人舍不得失去又偏偏得眼睁睁地看着。
林妍望着直播间，如今有了对比，更能看出一个是地上的，一个是天上的。
顾生生将幕帘子从零食堆里拿出来，仔细拆开，又开始将扣子一一安装上。
“当初送你帘子时，急着要去打工，都没来得及帮你把幕帘子也挂上了。因为宿舍里都是青春美少女，还是需要保护大家的隐私的。”顾生生边说边将钩子一个个挂上去。
“刚好现在有时间，给你挂上了吧。”顾生生说完已将帘子挂满，彻底将张月和她的镜头与宿舍隔绝。
“如果你觉得里头有些闷，可以拉开对着墙的那边，拜托了。”顾生生隔着帘子郑重其事道。
她很真诚，但她不确定管用，战胜自卑终究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姐姐人美说什么都对！”、 “天！送礼物还亲自挂起来，也太贴心了吧！”、“小姐姐有直播吗？别打工了我搬砖给你刷礼物养你！”
张月看着屏幕上因为顾生生的颜值而瞬间倒戈的粉丝们，长时间维系的人设，几乎瞬间便被顾生生碾压了。
“啪。”帘子瞬间被打开了。张月转过身等着顾生生，怒目圆瞪，似要将人撕了。
“顾生生，你不用以贬低我来凸显自己多有教养，是！你是天之骄女！我是小镇穷人，你看不起我就直说！”张月语含哭腔，委屈极了。
突如其来的反击的确惊着了顾生生，她快速冷静下来，因为知道张月不喜欢自己，所以这个其实很好回答的问题，也变得不好回答了。
“你需要先关掉直播吗？”顾生生体贴地问道：“我会坦诚的回答这个问题。”
就是想要激怒你，让你露出凶恶的丑态，有一强一弱的对比，我才能借势挽回孤身在外备受欺负的弱女子形象。我关个屁呀？张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如果没什么不能播的不能听的，你直接说吧。”张月特意拿言语刺激顾生生，令她不得后退。
“那倒也没什么。我只是想给你分享1个我小时候听到的，对我影响很大，并且是细思极恐的小故事。”
“从前有一只小猴子受伤了，他遇到小乌龟，便对小乌龟说：小乌龟，你快看我的伤，我好疼呀！小乌龟安慰她道，你真是太不小心了。我给你吹吹吧。小猴子继续往前走，他遇到了小兔子，他又对她说：小兔子，我太倒霉了，你瞧瞧我的腿。小兔子一看，连忙安慰他道：这得多疼啊，我可怜的小猴子。”
“呵，无聊。”张月背对镜头低声嘲讽，眼神里尽是鄙视。
“小猴子一路走一路寻求安慰。他不停地把伤口翻出来给人看，看着那个伤口溃烂发炎，时间一长，小猴子死了。你知道它是为什么死的吗？”
“为什么？”张月柔柔弱弱地替直播间的观众们问道。
“因为伤口感染。”顾生生轻轻叹息道：“好可惜吧，它本来只是想要一个拥抱，一句关心。可往往正是对于温暖的渴望与沦陷，溺害了自己。”
“我更想警醒我们的是：如果是我们在自掘伤口伤害自己，我们需要学会放下。”顾生生温柔而真诚，她充满歉意地望着张月。
顾生生能感觉到张月的难过。她在用她的排斥，她的逞强，她坚硬的铠甲，凶神恶煞的恨，向这个不公的世界反抗。
“拥抱是没有罪的。但如果是我今天的表达能力不小心伤害了你，我为此道歉，对不起。”顾生生认真地向张月低头道歉。
林妍身心震撼，她深刻感受到了顾生生的气质所在——正是源自于她谦卑且真诚，坦然又自信，耐心且温柔的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