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满脸横肉的捕快语气不顺道：“哪个报官？大晚上的不能消停……”
话还没有说完，嚣张的这位被踹了个趔趄。
正待发怒，回头一看踹自己的是捕头。
捕头狠狠瞪了嚣张捕快一眼，然后仿佛变脸似的快步走到褚雪涵近前，大礼参拜。
“宛平县捕头黄明，见过广陵县君。”
颜循这才注意到，褚雪涵换的衣裳和之前见过的不同。
不但非常华丽，还绣着一些寻常百姓不能用的图案。
而且田嬷嬷手里还捧着一个卷轴，犀角玳瑁为轴，五色锦为里，再结合捕头黄明的言语。
卧槽，褚雪涵竟然是诰命县君。
妻以夫贵，褚雪涵能被诰命为广陵县君，那么死去的岳父起码是从五品官员，不知道是实职还是花钱捐的官儿。
褚雪涵面容冷峻，颔首示意，“黄捕头不必多礼，本县君报官，宝芝堂王郎中诊治小女，却在汤药之中下毒……”
黄明知道褚雪涵的背景，其夫韩先廷生前乃是工部员外郎，盐运司副使，在江南挣下偌大家业，死在任上后举家迁回原籍宛平县。
本以为是家长里短的纠纷，可褚雪涵请出皇命诰书，身穿诰命服饰，又言说宝芝堂毒害嫡女韩嫣，这是大案子，丝毫马虎不得。
“王郎中，可有此事？”
王郎中脖子一梗，“黄捕头，老朽冤枉啊！韩府请老朽前来看病，老朽诊断开药，哪会毒害韩府千金，请黄捕头明察。”
“县君，这个？”
黄捕头面对诰命县君，压力很大，但涉及到毒害案子，总得摆事实讲道理，报官，得抖落出一些证据才行。
褚雪涵命人把砂锅端来，“王郎中，这是否是你给小女抓的药？药方为何？”
王郎中凑上前一看，“没错，正是老朽给韩小姐抓的药，里面有丹参，麝香，三七，珍珠，蟾酥，吊钟花。”
褚雪涵秀眉一跳，“药方里没有洋地黄？”
“什么是洋地黄？”王郎中一脸疑惑。
褚雪涵转首朝颜循望去，她相信颜循的医术，但王郎中的说辞，明显和颜循不一样。
“颜循，你来和王郎中对质。”
颜循硬着头皮站出来，拿起砂锅里的洋地黄，“王郎中，这就是洋地黄。”
王郎中不知道颜循的身份，可看见颜循手里拿着的叶子，皱眉道：“这分明是吊钟花的花叶，并非什么洋地黄。”
颜循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会看错，或许是一药两名？
“我不管这是吊钟花叶子还是洋地黄，你可知道这味药有毒？”
王郎中轻蔑的看看颜循，“你说吊钟花叶有毒？你也是郎中吗？老朽从医数十年，从未听说吊钟花有毒，原来是你在诬陷老朽，你是何人？”
韩洛在一旁插言道：“这是韩府赘婿颜循。”
王郎中哦了一声，“一个赘婿也配跟老朽谈医论药，真是笑话，黄捕头，老朽状告韩府赘婿诬陷，请黄捕头还老朽一个公道。”
黄明没想到闹事的始作俑者是韩府赘婿，颜循这人他听说过。
一个秀才功名在身的人，居然选择入赘，让人不齿，是自绝于功名利禄，等同下九流的货色。
“颜循，你说药里有毒，可有证据？”黄明再看不起颜循，但是得给韩府，给广陵县君几分面子。
颜循坚信自己的临床经验，“想要证明很简单，谁不怕死就喝了砂锅里的药，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喝下去会死。”
王郎中被如此质疑，气的脸色青紫，胡子都撅了起来。
“何必旁人尝试，老朽愿意自证清白，若是药里无毒，老朽让你好看。”
颜循没想到王郎中这么刚，他都来不及阻止，王郎中就捧起砂锅，咕咚咕咚喝了小半锅。
事实证明颜循的眼力没错，王郎中喝下汤药没多久，突然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按着心口窝，仰面栽倒全身抽搐，嘴角都冒白沫子了。
院中众人为之哗然，药里真的有毒。
这个事实摆在众人面前，无不色变。
颜循呆愣了一瞬间，老头儿这么大岁数，脾气太躁了，不讲武德啊！
但也证明王郎中真的不知道药里有毒。
“夫人，快叫人准备浓茶，越浓越好，有猪胰子吗？漏斗呢？”
褚雪涵看着抽搐中口吐白沫的王郎中，一阵后怕，如果韩嫣喝了这些药，焉有命在？
颜循把漏斗怼进王郎中嘴里，用浓茶混合着猪胰子的液体给王郎中洗胃，催吐。
老头刚喝下去没多久，洋地黄的毒性吸收的不会太快，救活有希望。
满满一脸盆的液体灌下去，王郎中猛地无意识狂吐，吐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王郎中吐过之后，睁开眼睛傻了几秒钟，“药里，有毒！”
颜循差点捂脸，这不废话吗！
没毒你也不用这么惨，好悬就嗝屁了。
“黄捕头！”颜循叫了一声同样色变的黄明。
黄明，包括在场的褚雪涵等人，再看颜循的眼神都有了不同，各自的意味也不太一样。
医者郎中在这个时代地位不低，前朝就有名士大儒常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颜循用事实打响了明面上的第一炮，起码在这些人看来，颜循的医术绝对强过王郎中。
没看王郎中还在地上吐呢！
褚雪涵早就见识过颜循不同寻常的医术，但现在不是证明颜循医术高低的时候。
“黄捕头，既然药里有毒，这个案子，县衙接还是不接？”
黄捕头心说证据确凿，王郎中险些一命呜呼，能不接吗？
但他做了十几年捕快，“办案”经验丰富，王郎中显然不知道药里有毒，否则也不会嫌自己命长做出寿星佬喝砒霜的行为。
“县君，王郎中已经自证清白，那么还请县君把韩府凡是能接触到熬药的仆婢让在下带走，另外宝芝堂的郎中，伙计伙计也有嫌疑，在下会一并让他们到案。”
韩府厨房有专人负责做饭烧水，总共八个仆婢，面容失色，颤颤巍巍的被带到一旁。
“黄捕头，还有一个人在厨房逗留过，有下毒的嫌疑。”
颜循心说来了，他早有预料，肯定有人拿他说事儿，往他身上泼脏水，尤其是表明自己懂得医术之后。
循声望去，颜循不禁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