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
可他们非要在自己面前装作很关心自己的样子。
说实话，那样子，真的令人做呕……
若是真的关心他，又怎么会将他晾在这里好几个小时？
季霄的面子也挂不住了，老脸很是难看。
夹菜的心情也没了，只能放下筷子，长叹了一声。
“老徐，你先下去吧。”
徐敬年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老爷是要单独跟二爷说话了。
也是便点了头，顺便带着旁边服侍的佣人也都一并退下了。
转眼间这宽敞的餐厅内就只剩下季家父子。
季霄也没有很快开口，而是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掀了唇，“乘风，今晚是爸不对。不过爸最近做的这些，难道你都看不见？”
人生在世，必定是有所亏欠的，这谁也避免不了。
年轻时候犯下的错，他也在尽力的弥补了。
只可惜孙子孙子不领情，现在儿子儿子也不领情……
哎，他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
顾乘风知道父亲说的是让他进入环球，并且和江家结亲的事情。
沉默片刻，他也不想提那些不高兴的事情，于是便没有再说什么。
季霄一瞧儿子这般，也便轻叹了一声。
父子两相对无言，许久之后季霄才想起了什么，忽而问道，“你母亲……”
开了个口，后面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原本只是沉默的气氛此刻直接变的压抑起来。
顾乘风眉梢微动，他回来这么长的时间，父亲都没有提起过母亲，今晚这是想说什么？
可惜父亲只说了个开头就没说了，他还在等着下文。
季霄思索片刻，又换了个说法，“当年我曾经送给你母亲一条项链，后来她去了之后，我就再没见到过了。这两天突然想起来，你……”
话还没说完，话题就被顾乘风接了过去。
“没想到父亲还记得那条项链？”顾乘风扯了扯嘴角，笑的极其的冷漠。
季霄一看就知道这其中有故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顾乘风就说了起来，“自打我有记忆开始，母亲就一直带着那项链。后来有一天，她便不带了，取下来放在首饰盒里，但她又时常拿出来看……看着看着，一个人也会落泪。母亲走后，那项链便给了我。”
“给你了？”季霄下意识的反问，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既然是给了顾乘风，又怎么会在恒儿那里？
而且看恒儿的样子，并不知道那项链的来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乘风是不知道父亲提起这项链是什么意思，只叹道，“我将项链送给了一个女孩子。”
季霄一怔。
稍稍思索片刻，便想起了儿子年轻时候的一些荒唐事，下意识问道，“是你当大学教授时的那个女孩子？”
“恩。”顾乘风点头。
脑海中下意识的浮现出了曾经的那些美好的时光。
那个时候，司遥还很小。
有时候会扎着可爱的丸子头，衬的她一张圆圆的小脸很是可爱。
有时候又将头发披散下来，穿上洁白的裙子，文静有腼腆。
不过不管她是什么样子，她的目光始终都是在他的身上。
那种感觉，真的是很好啊……
只可惜，是他亲手毁了那一切。
他再没有回到曾经的那种可能了。
殊不知此刻的季霄担心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你出国之后，你们就分手了，那项链……一直在那女孩子手里？”他又问。
直到此刻，顾乘风才发觉父亲今晚有些古怪，总是再追问那条项链。
他关心的，不应该是自己的母亲吗？
况且当初如果不是父亲极力要他去国外，他也不可能跟司遥分开的那般果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司遥的走散，也有父亲一部分的原因。
一想到这些，顾乘风心里对父亲又多了一丝不满和怨恨。
当下便皱紧了眉头，语气不爽的开口，“都过去了。”
季霄却皱眉。
既然是送出去的礼物，应该就不会再要回来了。
可那项链，又的的确确是在恒儿的办公室啊，这……
疑惑中，耳畔再次响起儿子的质问，“爸有多久没有想起过我的母亲了？”
“……”季霄一瞬间僵住。
脑子里所有的思绪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顾乘风的母亲啊……
那是……他去南方的小镇认识的一位温婉娟秀的姑娘，名叫顾盼儿。
她名字好听，模样也生的好，尤其是小曲儿唱的动人，一手古筝弹的更是让人为之倾倒……
季家的生意做的很大，他年轻的时候也时常四处走动。
一次去南方游历时，在临水的街道上看到了正为客人演奏的她。
只因他多驻足了几分钟，同行的一个地方小经理当晚就将顾盼儿送到了他的房间，说是让顾盼儿单独为他演奏。
倒回去几十年，很多东西都没有现如今这般的透明。
男人嘛，暗地里想要做成一些事情，必定也是要使用一些手段的。
季霄是最不耻这种事情的，当晚知道了这消息就有些生气！
但顾盼儿却跪倒在地，拉着他的衣角苦苦哀求，说自己的母亲重病，父亲刚刚去世，家里还有年幼的弟弟，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出来卖艺。
那带她过来的人许诺了会给她一大笔丰厚的报酬，只要她今晚能好好的伺候来屋里的男人。
她含泪答应了。
在那个年代，没有背景，没有身份的她，不得已只能答应。
如若不然，她只能看着母亲去世，弟弟被卖人，而她自己，在这乱世之中，又该如何保全自己？
年少的季霄看着跟前那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心生怜惜，又如何舍得将她赶走？
最后还是留下她在屋内。
那晚，他们什么也没有做。
顾盼儿给他弹琴，他就在旁边听着，偶尔喝上一杯小酒。
后来她弹的累了，就陪着他一起喝酒。
她给他倒酒，举手投足间，尽是小女儿的风情，带着淡淡的娇羞，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她的一切，在他朦胧的醉眼中看来都是那样的美好。
和家里那个成天只知道对他横眉冷对的女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