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棠拿着玉旨道：“皇后有令，宫中上下不得以大欺小、不得随意打骂宫人……违反者，加倍偿还！”
最后四个字铿锵有力，跪在地上的宫人脸上都带着感激。
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对待下人都是恩威并施的。这样管理后宫，甚好。
凝玉在后面压低脑袋，她心里感触很深。从这一刻开始，她不再怨恨皇后娘娘了，反而越来越佩服她了。只是她的道歉再也说不出口了，她已经病入膏肓。
花叶那日打得她都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再加上又赤脚扫雪，更是雪上加霜。
“娘娘，之前都是奴婢心胸狭隘，只可惜奴婢再也没有机会报答您的恩情了。这棉服很温暖，是我穿过最暖的衣服。”凝玉的泪大滴大滴落下。
凝玉再也起不来了，她无力地倒在地上。其他宫人赶紧扶着凝玉，都在担心她的安全。
“凝玉，你怎么样了？”云儿哭了起来，她不想看着永巷的姐妹又离开了。
夜，有一些漫长。永巷里回荡着哭泣声，这是千百年来这里最“热闹”的一次。从前有人死了，宫女从来都不敢哭泣的。
凝玉的怀里藏着一封信，很快就送到了皇后手中。这封信，便是从早朝结束后，凝玉听闻新策后写下的。
羽凰在凤榻上盘着腿，她触摸着这封信，总有一些心疼。打开一看，便是血写成的血书。
内容：皇后娘娘，奴婢感谢你的宽容。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其实皇上从未与奴婢在一起过。您是好皇后，百姓需要您……
羽凰心里对她早就没有了怨念，她孤零零的走，也是挺可怜的。
过去的凝玉固然可恨，不过她能在临死之前有所觉悟，也是一种善念。
一个人变了心性，也是有诸多原因的。这一路上是如何前行，也得看每一个人的选择了。
羽凰将血书折叠好，放好柜子里的小盒子里。有些东西会成为回忆，跟随着人的一生。
落儿也在院子里发呆，她的心里是难过的。她们都是宫里最卑微的人，能够有人陪着走下去是一种奢望。
“凝玉，愿你离开了可以快乐一些，再也不要去恨了。”落儿看着雪花，它们就像染血的衣絮飘落。它们在淡薄的灯影下，显得越发孤独。
人离开了，终究是离开了。
翌日，已经是辰时了。
天空昏暗，行走的是速度缓慢的乌云。宫人都在忙活了，给凤宁宫添上银骨炭，还加上冬暖夏凉的琉璃灯。这琉璃灯里面放置着夜明珠，光芒似白昼，且不会刺眼。
雪又下了，这个冬天已经下了好几次雪了。宫人辛辛苦苦扫雪，却还是没能赶得上老天爷的速度。
羽凰在火炉旁摆弄熏香，她的长指未曾因为寒气红肿；这寝宫越来越暖，倒有一些不自在了。
“红棠，传本宫玉旨，赏赐宫人多一倍的炭火，莫要让一个人挨饿受冻。”羽凰顿了手，转头看了边上伫立的红棠。
红棠便福礼，感恩娘娘宅心仁厚，总是为宫人考虑。
“奴婢遵旨！”红棠领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她便带了十二个宫女出去了。
新策实行不到一天，已经让皇宫翻新一次。宫人不再是“低贱”的，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若不是命运多舛，也不会进宫为奴的。
大家都说娘娘是活菩萨转世，也说皇上慧眼识珠，总之帝后的形象都上升了。
自然，许多人也感恩先皇的恩德，先皇是第一个废除株连九族的皇帝；也是第一个废除残忍宫刑的皇帝，新进宫的太监服用新型雌雄药，便免去了痛苦。
这改朝换代了，他们也会把秘密烂在肚子里，活命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御清宫。
锦宸的绣功进步许多，只是想要绣好一幅绣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将绣花针放了下来，也来到窗前，看着雪越下越大。
锦宸拿起一把白色印梨花的油纸伞，披上了一件狐裘绣银兰花披风。
他出了寝殿，银龙靴子在雪地里发出“簌簌”的声响。
锦宸步子匆忙，他心里急切想要见到凰儿。这些天他一直给她时间清净，却苦了自己的心。
分开一刻，他全身就会难受，总是想着要与她永远在一起。
凤宁宫。
羽凰用金蚕丝纱巾缠绕着木兰树苗，她不能让它死了。这是她的精神寄托，它也能让自己心里安心，仿佛允哥哥就在身边。
锦宸着来到了院子，将白色油纸伞给她遮挡。雪花落在他们的披风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凰儿，还是进屋取暖罢？”锦宸扶着她一同进殿，这外面的确是寒冷许多。
“皇上，你不必来臣妾这里的。”羽凰还是态度强硬，他来见自己也会感觉不安。
锦宸脸上的笑容就像被冰雪带走了，她还是不愿意看到自己。
“凰儿，你这是要赶我走么？我是你的男人，是你依靠一生的人，你还是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么？”锦宸没有底气，他不知道该怎么让她改变看法。
羽凰还是冷漠淡薄的模样，双眼里没有一丝感情：“皇上想要一个假装爱你的木偶，还是有思想的无情女人？”
锦宸将她给抱了起来，剑眉冷漠，星目入鬓：“我要你的人，也要你的心。我愿意用一生的时间去感动你，这一辈子不行，那就用来生换与你相爱一场的机会。”
他一步一步把她抱进了寝殿里，宫人看到了纷纷退下。待寝殿里无外人，羽凰便开始挣扎。
“我不喜欢别人强迫我，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动心的。我的家人我的绢红，都是被你给毁了。”羽凰永远都不会被他虚伪的外表欺骗，她不会让自己怀有罪孽的想法。
锦宸还是凝视着她，舍不得移动视线，舍不得放过瞬间相处的时间。思念，已经种在了心里，永远都不会连根拔起；只会越来越深，就像树根在蔓延。
羽凰累的玉汗渗出，她只能选择冷静下来。她的反抗，不过是徒劳无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