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山登上飞机，顾南惜坐在他身旁，接了他递过来的降噪耳机。
“戴上吧，要是没死，别把耳朵震聋了。”
顾南惜接过，只捏得指腹泛白，紧张到指尖都在颤抖，终是扣在了耳朵上。
直到宋世山发动引擎，起落架在跑道上滑行而过，昂起机身，仰冲上了天空，机尾在身后划出一道白线。
顾南惜从前坐过他飙的车，只坐在军车上，看着两旁的建筑物迅速倒退，仍旧心有余悸。
亲身经历他飙飞机，还是被吓得面如土色。
“大帅，您能不能慢点？”
从前未坐过民用运输机，航运在炎夏也并不发达，不知飞机上，能否有火车的舒适度。
眼下只觉气旋冲到了天灵盖，五脏六腑都被颠簸挤压得难受。
“大帅，我……我好难受。”
“你没训练过，自然难受。”宋世山关了指挥部里的空管导航，一路沿着江北上空飞，往北疆境内进入。
唇边牵起戏谑笑意，玩味道：
“老子什么时候慢过？”
谁叫她逞能，他可是事先劝过。
顾南惜艰难挑起眼皮，强忍住一波波不适，只觉自己脑浆都要被摇匀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大帅……”她小声央求道：
“咱们落地好不好？我想回家。”
宋世山听她带着哭腔，哭咧咧的，换作平常，早不耐烦。
大概是摸到了阎王爷的尾巴，此刻倒也当成了一道别致的风景。
“早干嘛去了？现在晚了。想回去，要不我开窗子，你跳下去？”
顾南惜睁大眼睛，一句话不敢多说，生怕这个男人真把自己推下去，跌得粉身碎骨。
“放心。”看出了她眼底的恐惧，宋世山收起调笑，给了她特赦：
“我会给你降落伞。”
无论如何，她也跟自己好过一场。
只他这样的安慰，并未让她好多少。
便是给她降落伞，她没用过，也不敢冒然跳伞啊。
“我不行的，大帅。下面根本看不清路，若是落在树林、河里，我也活不成了。”顾南惜一味小声哀求，却也不太敢打扰他飞行。
“大帅，您别飞那么远了好不好？我们一起回家。你若是怕夫人生气，亦或讨厌我，我可以走，走得远远的，再不回来。只求您别折磨我。”
可惜机头空间狭小，不然她可以给他跪下。
“这一次，本就是有去无回。”宋世山说着话，倒是偏离了航线，准备返航了。
可惜了，北疆没有空军，再多的挑衅，没有对手，都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若你怕死，从一开始就不该上来。”
顾南惜仿佛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同自己本能的战栗做着抵抗。
还在试图劝说：“大帅，我不过一柔弱女子，死不足惜，可您是天之骄子，您若出了什么事，江北那么多将士，可如何是好？”
“有我大哥，他不会做的比我差。”宋世山道。
“可是江北军有师座，梁姐姐，总不能也托付给大伯哥吧？”顾南惜提起了他的软肋，就是盼望他能慎重考虑。
哪知不提还好，听到梁月盈的名字，宋世山仿佛受了刺激，下定了决心一般，只将战斗机俯冲了下去。
在距离跑道不远处的山坡上，机身朝下，光速栽了下去。
“她么？她巴不得我早死。”
顾南惜原本想拿匈奴人的继承制激怒他，让他忌惮自己死了，妻子会改嫁兄弟，由族人继承。
谁知他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决定自暴自弃。
顾南惜来不及思考，在飞机坠地的一瞬间，本能的扑向他。
随着机翼断成两截，机舱内燃起熊熊烈火，顾南惜趴在他身上，腿被掉落的机械砸中，已然失去了知觉，晕厥了过去。
梁月盈知晓这件事时，才从就诊完的江北商贾人家出来。
严副官同她说了以后，梁月盈手脚微凉，只缓缓吐出两个字：
“疯子！”
宋世山就是个疯子，不，是条疯狗。
她坐上小汽车，跌跌撞撞的往军医院里走，便见自己的半个师父——秦铮一直守在那里。
“他怎么样了？”梁月盈问。
秦铮负手而立，面色凝重，低声道：
“不太好，大帅脑子里有血块，还在昏迷中。飞行服染上了火，身上皮肤多处被烧伤。好在有顾小姐垫了一下，没有性命之忧。”
双雁闻讯从帅府跑来，同样惊慌失措，握着小姐的手，担忧道：
“小姐，如今老夫人已经不在了，若是大帅出了什么事，咱们就再也没有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宋炳德在一旁叉着腰，嘴里叼着烟，虽是不愿，可还是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道：
“老三不会有事。就算他真不行了，你是他遗孀，只要你愿意待在帅府替他守贞，一天不离开江北，我就会护你一天。”
但弟妹若是执意要改嫁，那他也没办法。
秦铮看了眼宋家大爷，才同夫人低声道：
“借一步说话。”
梁月盈略略点了下头，与他退到了墙角。
“警卫员说，大帅昏迷前，一直喊着你的名字，说对不起，说他赎清了自己的罪孽。”秦铮念及着那一点师徒情分，才好意提醒道：
“所以夫人，要不还是找地方躲躲，先避避风头吧。不然我怕老夫人待会儿过来，不会放过你。”
他是见识过帅府婆媳大战的，家里就是一笔糊涂账，谁也说不清。
若大帅安然无恙，老夫人都会不依不饶。
稍微出了点什么事，那将梁月盈的皮剥了，都有可能。
“多谢师父。”梁月盈微微颔首，心底有千头万绪，还是缓缓踱步回了病房前。
双雁看着小姐面如菜色，也是于心不忍，继续劝道：
“小姐，你也别太担心了。大帅在的时候，女人弄得一窝接一窝的，也没见有多疼您，不过是有他这么个丈夫撑着，当做纸老虎罢了，还有咬自己人的时候。”
随即，双雁凑近了些，小声道：
“依婢子看，小姐若是真想去找章老板，不若趁着他现在昏迷的时候。否则等他醒了，更不会放过小姐了。”
而这时发现小姐走了，还有顾小姐在一旁红袖添香，估计很快就会将小姐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