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蔓菁一边逗着心心,一边斟酌着如何跟李诗美开口。上午李诗美从李佩妮的办公室出来后,她也被叫了进去。李佩妮让她探一探李诗美的口风,是否想留,但沈蔓菁从李总的话中听出,她希望李诗美可以自动离职。
这个为难的活儿落在了她头上,她无法逃避,放眼公司,也只有她是最适合的人选。
“李姐,你家阿姨怎么突然回去啦?”她问道。
李诗美把明姨的事跟她说了一遍,沈蔓菁听得也是义愤填膺:“这哪里是找个帮忙的,明明就是找了个大爷啊。”
“可不是嘛。”李诗美郁闷道:“这么长时间了我竟然没发现她这种人,本来我还不好意思打算再给她些钱,结果呢?人家偷了我不少东西。”
“你就应该报警啊。”沈蔓菁夹了一块牛肉给她。
“算了,到底是亲戚,撕破脸也不好看。回头我还落埋怨。”李诗美叹了口气:“只是这下心心就没人带,喻青的工作你知道,赶起稿来没日没夜,再说他也不会煮饭做家务,唉……”
“就没有其他办法?”沈蔓菁劝她辞职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不想自己显得那么急迫。
“现在看来没别的办法了。我们没有老人帮忙,真羡慕你和晓月,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李诗美摸了摸心心的头:“自己的孩子,总是要自己来带才好。”
“那你打算?”沈蔓菁一听她的话头,感觉她自己也有辞职的意思。
“我打算跟喻青商量商量,辞职在家好了。”李诗美说完,沈蔓菁心中难免窃喜。
“也是……”她做出遗憾的模样:“这种情况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可是李姐,你还是要想好。”沈蔓菁纠结了片刻,还是劝道:“你一旦辞职,以后想再出来工作就难了。长久不接触社会,对个人也不好。”
李诗美点点头:“这个道理我懂,但对我来说,把孩子养育好比个人发展得好更重要。”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放松:“我一直有个想法,以前是想等小樾上大学了,现在想也等心心大一点,我就开个小店,卖什么还没想好,不图赚钱,就是打发时间。”
李诗美笑起来,神色间是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仿佛只要一眨眼,眼下这段难熬的日子就会咻地过去,儿女在一夜间长大,不再需要操心。
沈蔓菁握住她的手,一脸诚恳:“李姐,我明白你的不容易,我支持你。”
午饭后李诗美便回了家,沈蔓菁也一身轻松地向李佩妮汇报,按公司规定,需要提前一个月提出辞职,做工作的交接,李诗美打算先让丈夫喻青休年假,她尽快交接完,不知道公司是否需要找到顶岗的人才让她走。
李佩妮点点头:“她手头也没什么重要的活儿,你跟她说发起申请,三天内交接完吧。”
不料,当晚李诗美发来消息,她暂时不辞职了。
话说李诗美中午跟沈蔓菁吃完饭后并未直接回家,她有点恐惧那个逼仄暗沉的屋子,散发着陈年旧屋的气味,她想着小樾的衣服不合身了,喻青也该换条裤子,自己的鞋也磨得很旧了。既然要开始人生的新阶段,不如有个美好的开始。
反正带着女儿,她也不着急回家,正好小樾今天放学后要去补习班,她转了100元给孩子,让他外面吃完直接去教室。自己便轻轻松松地逛起街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逛商场了,以前因为工作关系总要市调、巡店,对当季流行颇为熟悉,如今置身明亮的shopping mall里,反而有些不适应,从橱窗的反光看去,自己还不如身边走过的一些保姆穿的鲜亮。
她的自尊心涌上一些,也想给自己换个模样。但是一想到马上要辞职,还是决定钱花在刀刃上。
等她采购完,又去超市买了些促销的肉菜及用品,带着心心在外面简单吃了一顿,这才在华灯初上时回了家。
一进门只见家里灯亮着,喻青端着一碟切好的橙子从厨房走出来,再一转头,只见沙发上坐着一位老太太。
说是老太太,其实不老,皮肤保养的很好,还化了妆,头发也乌黑有光泽,穿了一件紫色丝缎带绣花的中式上衣,手上一枚翡翠戒指,她皮肤很白,更显的那绿如一汪春水,整个人看去只有四十出头,不知道还以为是她的姐姐。对方看到她进门,脸别过去,更是冷了三度。
李诗美一愣,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叫不出“妈”这个字。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喻青有些尴尬:“吃饭了吗?”
“这么晚才回来,也不想着丈夫吃没吃饭,孩子出去一天适应不适应。”那老太太是喻青的母亲,她本叫刘三凤,是家里老三,后嫌这个名字土气,改成刘明凤。
“妈怎么来了?”李诗美十分诧异,当年喻青要与她结婚,遭到了刘明凤的强烈反对,随后脱离母子关系,多年来没有来往,她早起曾想缓和,无奈她就是根源,刘明凤根本不理她,喻青也不想她受气,她也就不再努力。
其实喻青跟刘明凤的感情不太好,他父亲在他二十岁时去西藏旅游时洗澡着凉,得了急性高原肺水肿去世,那时他还在澳洲留学,没见到父亲最后一面。之后刘明凤改嫁了两次,一次比一次有钱,而喻青也与她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得知母亲改嫁后他没再跟她要过一分钱,自己勤工俭学完成学业后回来找工作,与李诗美相识相爱,母亲虽然阻挠,但她对儿子已没有任何威慑力。
“我来看孙女。”刘明凤没好气道,环顾了一眼他们的屋子,露出鄙视的神色:“你们就住这种地方?这屋子有二十年了吧,一股子霉味。喻青你也受得了。”
喻青没回答,只坐在一边削苹果,随后递给了李诗美。
“哎呦,还让老公削水果,这是老婆啊还是祖宗啊。”刘明凤不满道。
李诗美看了一眼喻青,满眼问号与无语。来看孩子,可从她进门到现在,孩子就在婴儿车里,也没见婆婆站起来瞅一眼啊。
“这不是咱们要上班,没办法照看心心么。”喻青笑呵呵道:“我就问问妈有没有空。”
“那……叔叔不需要妈在身边?”李诗美已经想不起来婆婆的现任老公姓什么了。
“程叔叔也鼓励妈帮我们看孩子。”喻青笑得很温和:“你总是请假,单位肯定有意见。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追求,在家带孩子太委屈了,就请妈帮帮忙。”
李诗美十分感动,喻青一直不跟刘明凤联系,一来怪她那么快改嫁,二来也有当年她拿着喻青父亲留下的遗产要挟他不跟自己结婚,三来也有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纵使有了孙女她也没来过。他的心里对刘明凤积怨颇深,如今主动联系,也是为了自己和孩子。
李诗美没想到,一直都像个大孩子般的丈夫,竟然也有撑起这个家的一天。
“你们要是愿意,最好我可以把心心带回去。”刘明凤瞥了一眼婴儿车里的孙女:“我没带过小孩,不过你程叔叔家里有保姆,我再雇一个育婴师。”到底是有钱,说话十分有底气,别说一个,就是三五个也不成问题。
“你觉得呢?”喻青问李诗美:“妈住的有点远,在观澜。”
李诗美并不想和女儿分开,若真是婆婆带去观澜,一个礼拜她才能见一次。她一时犹豫起来。
“要不先试一段时间?”喻青低声道:“我们也很久没有二人世界了。”
李诗美脸一红:“还有小樾呢。”
“可以的话你收拾一下,我今晚就带孩子走。”刘明凤道,似乎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这……”李诗美却犯了愁,心心一岁多了,一直是跟她睡,突然换人换环境恐怕会闹。
“要不今晚都去我那边,你也跟阿姨交待一下。”刘明凤看了看手上的金表:“我让司机来接了。”又拿起电话发语音:“哎呀今晚去不了了,你们叫别人吧。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那小樾怎么办?”李诗美担心儿子,总不可能把小樾也带去吧。
“要不我送去,哄睡着了再回来?”李诗美纠结着:“你在家。”
她本担心刘明凤会不同意,不想对方只想解决心心的问题,儿子去不去她现在的家不重要。
“我开车送你们去吧,再一起回来。”喻青道:“小樾有钥匙,给他留个信儿就行,咱们也不会太晚。”于是便说定了,李诗美整理了心心的玩具、枕头、被子、衣服,装了两个大箱子,便一起去婆婆的新家了。
李诗美只知道婆婆嫁的一次比一次有钱,但是多有钱却没了解,喻青也没说过。直到到了她的家外面,才相信她这次的新老公确实身价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