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事,安老夫人其实比沐梓凝还要知道得早。安老夫人自然很是悲痛,但也还不至于到悲痛欲绝、茶饭不思的地步。这倒是沐梓凝多虑了。
其实,安家男儿世世代代便是南征北战,伤亡再所难免……而自从安泽岳的父亲——神威将军失踪那日起,安老夫人便能料到这种结局,所以也便已经做足了一切心理准备。
如今听得这个噩耗,虽为悲痛,但却也知是意料之中。
看着精神不算太差,照样吃喝晒太阳的老夫人,沐梓凝这才松了口气。
此前她还一直担心神威将军之死对老夫人打击过大来着,如今这般倒也还好。
沐梓凝一如既往陪老夫人散完步、将老夫人扶回寝居之后,却是没有立即回自己的房间去,而是在府中四下转悠,似在找寻什么。
“公子……”
沐梓凝四下不见安泽岳,便猜到他是到这后院来了,于是便来此瞧瞧,果见那安泽岳在此,沐梓凝忙挪步朝他走了过去。
但看着神情悲伤、不复以往痞气十足的安泽岳时,沐梓凝竟一时不知要如何同他说话,又该如何安慰他。只得快步走至他跟前,伸手静静地将跪坐于地的安泽岳搂入了怀中。
二人相对无语,就那么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温暖与心跳。
半晌,沐梓凝才听得怀中传来安泽岳那闷闷的声音:
“你知道吗?其实我爱来这里,不光是因为这里清净、自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此处盛满了我与父亲还算美好的回忆……”
记得幼时,他什么都还不投懂的时候,就特喜欢偷偷溜来这里,静看父亲练剑。有甚至起了兴致还会有模有样地跟着学习……
而待他再大了些,父亲也便如他所愿,开始教他武功、传他剑法。
那时的他好胜,但每次与父亲切磋武艺、切除剑术都会以失败告终。自那以后,他便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定要打败父亲,然后像父亲一样走上战场、杀敌报国。
而此后,待他成年,经过一直以来的努力他果真击败了父亲,也如父亲所希望的那般,成了让父亲、让整个安家都骄傲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成了护国有功、年轻有为的将军。
可因为此前大兴常年有战乱,于是父子二人在一起的时间也便越来越少。
他原以为,待他们平定那些叛乱之后,父子二人便能多些时间相处了……
可如今呢?他平定了那些叛乱、解了大兴周边一切外患,可他的父亲却再也无法回来了。他与父亲再次于这院中切磋剑术、再饮酒对弈的幻想皆已被破灭……
“我原以为,待一切战乱得以平定之日,便是我们父子再团聚之时。不曾想,竟会如此。”
安泽岳的叹息生,带着浓浓的悲哀,听得沐梓凝的心也跟着阵阵发疼。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安泽岳像以往那般没心没肺、痞里痞气地活着,至少那样便不会如此痛苦。
沐梓凝不曾见过安泽岳的父亲——那传说中的神威将军,也不曾知晓他们父子二人之间的太多故事。但从安泽岳的态度之中,其实很容易看得出此父子二人感情必很深厚。
于是沐梓凝又道:
“神威将军在天之灵,也必不会希望你如此悲痛。公子,神威将军定是希望你在往后的日子里,即使没有他的陪伴,也能够开心、无忧。”
沐梓凝顿了顿,又道:
“况且,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是的,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会一直坚定无比地伴他左右。再无什么人、也再无什么事,能将他们分开。
她不会在像此前那般,老是想着待一切平定之后,便要离开此处,找个无人认识自己的清净地方独自度过余生。
她清楚,如今的自己已无法再离开安泽岳了。
安泽岳微抬了抬头,看着神色无比坚定的沐梓凝,转而却是笑出了声:
“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容易被击垮,爷可是安泽岳。”
他自然知道沐梓凝担忧自己,而极力想安慰自己。所以忙回以一笑,他并不希望自己的悲伤情绪影响到沐梓凝。
对于他父亲的死,他的确很是悲痛,但一直处于伤痛之中、久久无法自拔却不是他的本性。
他不会从此一蹶不振,像他这样的人,永远便不是那种会倒于伤痛、亡与伤痛的人。相反,他会在伤痛之中奔跑,化那些悲痛为动力,然后继续活得比任何人都坚强都精彩。
而接下来,他还有事情要做。与太后的账,是时候要好好算算了。
“梓凝,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并未同你提起过。你知道以后,也许会怪我……”
“不会。我知道,我都知道。”
沐梓凝忙打断了安泽岳的话,她知道安泽岳此时所谓何事。
其实对于他对自己隐瞒身份一事,沐梓凝从未怪过他。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安泽岳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其实我知道,你与老夫人都是为了保护我。而你们暗中为我也做了不少努力,其实该是我对你们说声对不起……也谢谢你们如此为我。”
她的确该同那些为了保护自己,而暗中做了不少努力的人说声对不起和谢谢。
因为她,那些人时时刻刻都要紧绷着精神,不曾过过一天放松日子,所以是对不起也是谢谢。
如果没有那些人,暗中护她这么久,她早便不知道要死几次了。
“对了,太后那边,还请公子小心为上。”
沐梓凝隐约感觉太后不止盯上了自己,还盯上了整个安家。
安泽岳却是豪不在意地笑笑,他虽离开京城已有一个月之久,但这边的消息可从未逃过他的眼睛。
太后想要置沐梓凝于死地,又想拉下他们安家,可没那么容易。
“咱们是时候该去皇宫,会会那太后了。”
安泽岳轻勾嘴唇,扬起一抹诡谲的笑容。如今站在太后对立面的,可不止是他们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