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娘俩走后,这场闹剧很快就翻页了。
也没几个村人还愿意跟在杜老三夫妇后头闹了,面对两个官兵大老爷和一村之长,他们更没勇气继续闹。
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天彻底黑透了,去后山除狼的赵廉带着那些官兵回来了。他们还真捕了好几头狼回来,正各个谈笑着呢。
“各位官爷今天辛苦了!”村长摇晃着从石头上站起来,对赵廉拱手道,“今天天色已晚,还请各位在蔽村歇息一晚吧。”
赵廉咬着根狗尾巴草,也觉得的确太晚太累了,就点头回了一礼,应了下来。
村长又跟杜茵嘱咐了几句,就要带着赵廉他们离开。
杜茵面上带笑地送走了他们,心里却担忧起来。
这些官兵留在村子里,会不会给耿修带来麻烦?万一他今天来的时候被这些人发现了……
他武功那么高强,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吧?
再者,他来之前应该会打听到一些消息,知道这里有官兵后,兴许就不会来了。
杜茵虽觉得他今晚不会来,可还是在睡前给他在门边留了条缝。
而正被她惦念着的耿修,才刚从回春堂里出来。
没想到白天里竟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从卫兰清的口中得知了一切后,心里也起了疑。
他们掩藏得那么好,杜老三夫妇是怎么知道杜茵在这里的?
第一反应,耿修怀疑的是卫兰清。但听说今日为了维护杜茵,他不惜在所有人面前撕破脸,还闭诊了半日。此事不像是他所为。
都不必深想,耿修就能猜出来一定是红叶与苏婆子二人干的事。
果然恶人永远都是恶人。杜茵对她们示好又如何?她们只会变本加厉、不知足地索要甚至是报复!
不过,现在的他没心情去找她们算账。他得赶到莲花村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杜茵,有没有让杜老三夫妇得逞?
他只希望,昨晚黑芒没白吃一顿兔肉。
杜茵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但那细小的门缝里时不时要透出寒气来,风吹过的时候还要发出在暗夜中稍显尖锐的呼啸声。
然而不知为何,似乎从某个时段起,竟没有一丝寒气从那门缝侵入屋中了。
杜茵本蜷缩在小小被窝里的四肢也终于慢慢放开,整个人都快要在渐渐烘暖的被窝里睡着了。
可就在她快要睡着的关键时分,她的头脑突然清醒了片刻。
这门是不是被关严了?
杜茵很想睁眼看看,但无奈太困太累,她睁不开。
但她还是想在耿修来的第一时间内,开门告诉他,此地不可久留。
于是她揉揉眼睛,挣扎着把自己的腿伸出了被窝。一阵寒气席卷着钻入脚底心,杜茵又清醒了不少,给了她直接掀开被子的勇气。
她翻身下来,乱晃的脚步声都把门外守着的黑芒给惊着了,它扭身就冲着门缝扒。
外头冷,它也想进去睡觉嘛。
她稍稍开了条门缝,勉强睁着的两只眼便见黑芒正兴奋地摇着尾巴,想把头给伸进来。
杜茵一个没防备,就让它进来了。
“去去去,出去呆着去!”杜茵拿手拍它肚子,把它往屋外头赶,不免又把门给全开了。
可黑芒还没出去呢,一道身影就遮住了月光,站在了杜茵面前。
杜茵彻底清醒了,茫然地抬头看,就瞧见耿修正抱臂站着,不知是何表情。
月光撒在了他宽阔的肩膀上,如风过江河。
“你,你来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惊吓,杜茵感觉自己心跳漏了半拍。
耿修看着银辉下这种圆润的脸,只是轻抿了下唇:“门关紧,有风。”
似是因为听了他的话,杜茵恍然一笑,明月光皆在那困懒的眼里变得细碎,看得耿修面色有一瞬的僵硬。
但只是一瞬。
“没想到你还是来了,”杜茵揉眼睛,示意他进来,又关上门,把烛火给点上了,“你知道这里有官兵吗?”
“知道。”
“那你还来?”杜茵稍瞪大了眼,在极困的情况下,双眸的聚焦能力达到了最大值,“万一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他们发现不了。”耿修淡淡说着,语气里却没有炫耀骄矜,仿佛只是陈述事实。
杜茵默然点头:“还是小心点,今天你先走吧。”
“你是想偷懒吧?”耿修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语气里,明显是笑意。
“当然不是!”杜茵当即否认,为了证明还站了起来,将桌上的幽烛都惊晃了一下,“我只是为你着想。”
耿修没多说话,而是直接把一排银针放在了桌上:“起来,走。”
“可是……”
“今天射不准十次,就不要睡觉了。”
杜茵垂首,拿上那包桌上的银针后认命地跟他往院子里走。
他们在这里练武,动静不是一点半点,难道不应该注意吗?他的身份还那么敏感,怎么就还这么大胆呢?
由于困得太厉害,杜茵很艰难地在一百多次射针后射中了第一回。
耿修皱眉,声音依然清晰有力:“你今天退步了。”
杜茵摆手摇头:“……不,是今天的我更困了。”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耿修的语气稍软了些:“那今天可以算了。”
杜茵眼前一亮,但紧接着耿修就毁了她的期待,“明天加倍补上。”
杜茵能怎么办?师父是他,她当然只有认的命了!
她也顾不得嫌地上脏了,听完耿修前半句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累软在地了。实际上,自她重生后,她洁癖的习惯就缓解了很多。若换做是祝贞,连让裙裾逶迤在地都受不了的。
“那刚才的那一针,算不算?”
耿修皱着眉看着地上的她。目光里隐隐的有些……嫌弃。
他抿着唇:“起来!”
杜茵虚弱地摆手拒绝:“起不来……”
“脏,很脏,知不知道?”耿修前面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杜茵:“……”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对着耿修的那双眼睛想了半天,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数年前,还是祝贞的她,也曾用这般嫌弃的语气对一个和人打完架后,躺在地上喘气的混小子大声喊:“脏,很脏,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