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笼罩上空,太子府内各处也点上了灯,灯火颜色暖亮,瞧得人心里也暖洋洋的。
在门口处让丫鬟小桃往外头张望了半晌的燕如君,心里焦急得厉害。
父亲和兄长怎么还没来?难道是路上耽搁了?若是来得太迟,让殿下知晓了生气怎么办?可千万别搞砸了呀……
好在下一刻,两道马车轮咕噜转的声音从街道那头传来,最后停在了太子府门前。燕如君一瞧那两辆马车上都挂了个“燕”的挂坠,心里那块大石头就落地了。
“父亲……”
见第一个马车帘被掀开,从中走出一个头发已经半白的男子,燕如君眼泪“唰”一下就落了下来,可她还咬着唇,抑制着哭声,维持着侧妃娘娘的风范,只叫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声。
燕烨一见已经二三年没见了的女儿出落得愈发端庄秀雅,举止间也处处符合规矩,不由欣慰地勾起了唇角。但他尚还维持着沉稳,见到她后先朝她行了一礼,口中喊:“见过燕妃娘娘。”
后面的那辆马车里紧跟着下来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人,先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燕如君一眼,而后才跟着燕烨跪地行礼。
燕如君看见这个与她同父异母的庶兄,心里的激动反而平淡了不少,泪也堪堪止住了,先将父亲扶起后又虚扶起兄长燕平,将他们二人往里面带。
“殿下才从外面回来,暂在屋中歇息。父亲,兄长,还是待开席了你们再向殿下问礼吧。”
燕如君怎好在亲人面前说起高泽在中秋日撇下她,独自往乡野村中去,只为找一个丫鬟的事?只好淡淡划过了这个话题。
燕烨不疑有他,趁现在院中没有别人,他语重心长地看着泪眼盈盈的女儿,嘱咐道:“现在太子府中,既无太子妃,你又是唯一的侧妃,那就要按照太子府的要求来要求自己,你可明白?”
他声音压得低,燕如君也将自己的哭声压得低,她哽咽着点头:“好。父亲,家中都还好吗?”
“好,好,一切都好。去年你哥娶妻了,你嫂子肚里还怀上了你的侄子。这些都是大喜的事,只是不好请你回去。”
燕如君听此,眼神又落寞了下去。
她现在虽为太子侧妃,可娘家从前就是一个小商户,没有人看得起。何况她成为太子侧妃的方式……也不光彩,太子殿下更瞧不起她,是以从不允许她与娘家有过多的来往。
但借着燕如君的这层身份,燕家却做成了不少生意,如今在江南一带,已成了新的名门望族,就连燕平这个庶子娶的妻子,也是当地府衙家的嫡女。
“你也别多心,”燕烨看她的神情,哪能不知道她正伤心,可也只能聊作安慰道,“以后,我们燕家定会全力支持太子,做你的后盾,殿下也会对你越来越好。”
能傍上太子这棵大树,燕烨比谁都高兴,却也知道女儿在这里受的委屈不止一点半点。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偷偷写信回去,说她听见猫叫个不停,夜里都睡不着,可连个诉苦的人都没,心里委屈得很。可到后来,她平日都不会随便写信了,顶多在过节的时候写几行字回去,说的也是那些不痛不痒的话,诸如自己一切都好,要父母勿要挂念一类。
燕烨心疼,却也无奈,知道是太子殿下嫌他们家世不好,不准她常和家中来往。
一直没说话的燕平却在这时候冷笑道:“我看未必。”
燕烨正要等他一眼,让他别乱说,门外就再次停了一辆马车,引得所有人闭上嘴,不再多话了。
燕平和燕如君的关系,从小就不好,可他毕竟是燕如君唯一的兄弟,燕烨也无法,只能尽量拉近他们二人的关系。
若燕如君和燕平的关系能好些,日后他们燕家的发展也能越来越好,燕如君的日子在有娘家撑腰的情况下,也能越来越滋润。
总之,这样好处颇多。
燕如君示意他们喝茶,而后就仪态端庄地起身,往门口走了。杜茵将这一切的看在眼里,偷眼打量着燕如君的父亲与兄长,心里忍不住暗暗冷笑。
她燕如君是可怜,几年才能见到父母兄长一面,可她祝贞呢?所以亲人都身首异处,她此生都再难见到了。而这一切,都是燕如君造成的!
她心里发恨,泪也禁不住流下。她慌忙要擦,抬眼的时候却见有人给她丢了方帕子来。
杜茵愣愣拿起,上头还绣着朵粉莲,不过绣工并不怎么好,线头都有些粗糙。
她抬头看眼前的莲清:“你……”
“爱用不用。”莲清不多话,感受到她对那朵粉莲的打量后,伸手一抽就想直接将帕子收回了自己袖中。
杜茵忙拿紧了帕子,哑然失笑:“谢谢你。”
与此同时,门外又有人进来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周义方。
“殿下现在在何处?”周义方一在院子里落脚,就这么问燕如君。
他看见了燕烨,燕烨忙带着燕平起身,朝他行礼。
他点头笑笑,示意他们起身,而后也不顾燕如君的劝阻,直接到了高泽的门前,要烦请陈贵福进去通报。
陈贵福自是不会违抗此令,便轻手推了门进去。
没一会儿,他又出来将门开了,让周义方进去,这之后又关上了门。
燕家三口人见状面面相觑,心里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周义方,在这时候能和太子殿下说什么?
他又不是皇亲国戚,却每年都能来参加太子府大大小小的宴会;而他们燕家,几年了都不能来一趟,可今年殿下突然就要他们燕家人一同参与中秋晚宴了,是不是有些奇怪?
可最终这丝疑虑,又被他们解释成了燕如君备受荣宠,燕家愈发显赫,殿下有意要让他们团圆。这么做,也算是太子殿下要正式接纳燕家了。
直到周义方与太子殿下聊了整整半个时辰之久出后来,他所说的一句话才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不知燕老板可愿将贵府库中金银财物,充入国库中,为天下百姓造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