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时分，凉风透过门板上的缝隙刮进屋，冻得杜茵瑟缩不已。
她整个人蜷缩在了单薄的被子里，只觉得自己头昏眼晕，怕要支撑不住了。
还是想办法把那破门填补一下吧。
杜茵硬着头皮强逼自己坐起身，迈步朝门口行去。
深秋的风里带着寒气的利刃，一下下割在了她每一个毛孔之上，冷至骨髓。
手放于门板之上，“吱呀”一声，残破不堪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抬头一望，无星无月，杜茵只隐约看见云层在微芒中轻轻浮动着。看来连借月光都不了。
四下里一望，杜茵的目光还未触及稻草木材等物，就与一对荧荧发光的绿眼对上了。
杜茵倒抽一口凉气，头皮发凉，当场僵住。
顺着风声，她清晰地听见了那沉重又嘶哑的呼吸声。
耿修骗她！第一反应，杜茵想起了耿修白天时说的话。
不是说好野兽不容易接近这里吗？眼前的这是什么？分明是狼啊！
此夜过于昏暗，杜茵完全看不见黑暗中除了这双绿眼外的其他任何东西。
她迫切地希望这只是她的错觉，于是紧闭上眼，默念着“快走快走”催眠自己。
然而此风太凉，吹在她的头皮发缕间，似是要将她的每一丝幻想都拉到无边的黑暗中。
杜茵压抑着自己狂躁的心跳声，赌命般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竟又朝她靠近了两三米。
有谁能救她？头皮发麻的时侯，杜茵反倒异常清醒，开始想对策。
村里人是不会管她的死活的。就算她此刻喊救命，被人听见了，他们也不会来。
一是因为他们觉得她不值得被救，而是因为他们不敢来。有狼的地方，村里最壮的小伙子也没胆来，怎么可能有人来救她？
那就只有自救了。
杜茵稳住自己壮硕的身躯，一面又探出了脚，开始在地上偷偷摸索。
很快，她脚尖碰上了块不小的石头。
杜茵捏紧拳，又陆续摸到了几块石头，低头弯腰打算将其拿起。
她紧紧盯着黑夜中的另一双眼睛。半点光线也无的寂静角落，他们各执一隅相视，既是在试探，也是在打赌。
他们都在赌能不能活。
这个时节，刚到农忙结束的时侯，按理说村子里少不了吃的东西。但村中人就是顾虑到可能会有山中野兽下来觅食偷牲畜吃，所以防备得比平常不知严厉了多少，这些野兽通常得不了手。
眼前这只饿狼应该是嗅到了此处人的气息，所以大胆觅食来了。
杜茵深吸气，在那双眼下，偷偷弯腰，拾起了地上最大的那块石头，紧攥在手里。
在耳边风声稍歇的时侯，杜茵的心头也难得浮上了一抹平静。
紧握石头，运力发出，那石头就像之前耿修教她“散针术”时他手里的银针一样，精准地朝目标物直射而去。
那双眼睛轻迷成了一条缝，杜茵几乎能听见这匹狼的低吼。
野兽的怒气就像暴雨中的巨雷，隐匿与云间，但不会绝于人耳。
杜茵的眼不敢眨片刻，紧紧盯着那枚飞出的石头，想轻眼见这石头落到狼首之上。
一旦石头砸过去，不管中不中，她都要转身逃进屋里去。
即便这扇破门很有可能根本不足以抵挡这匹饿狼。
就在杜茵稳住下盘，打算迈步往回逃的时侯，一道身影竟不知在何时突现，挡在了那匹狼的前面。
那枚石头，也在瞬刻间落入那人的掌中，就像本就该收拢到他手中的一团线。
杜茵咬紧牙，看看反应过来后，大声道：“那是狼！”
能在这种时候，赶到她面前的人，也只用耿修一个了。但挡在一匹狼的面前，他不要命了？
可让她如何也没想到的是，对面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夹带着嘲笑：“这是狗。”
杜茵：“……”
她声音都在风声中发颤了，一面是因为冷，一面是觉得对面之人的话太荒唐了：“我还能分不清狼和狗？”
可下一刻，根本不等那人和她解释，被她当做狼的那个家伙，就忍不住了。
它竟卧倒在地，“呜呜”朝耿修撒娇。
杜茵震惊得无以复加：“狗，狗长这样？”
“你见过狼？知道狼又长什么样吗？”
杜茵略有心虚：“呃，没有。但狗眼也会在夜里发光吗？”
深深黑夜里，耿修听着她明明害怕却故作镇定的声音，不知道为何，就觉得耳边的冷风也吹得恰到好处了。
杜茵说话的语气和祝贞很像。这也许，是因为祝贞入过她的梦吧？
虽然音色不同，但在这连彼此眼睛都看不见的夜里，耿修还是能若有似无地感觉到这藏匿于风中的相似之处。
他甚至不想朝前迈出一步。他不忍打破这欺人的错觉。
但这样的想法，只在他的脑海里停留了片刻。
他深知杜茵是杜茵，祝贞是祝贞。他可以思恋祝贞，也可以欣赏杜茵，却决不能将她们混为一谈，透过杜茵看祝贞。
这样做，是对杜茵的不尊重。
耿修蹲下身，轻抚着“狼”的毛发，那匹“狼”更加亲昵地蹭着他的手，“呜呜”得更厉害了。
“它叫黑芒，我养的，血统里的确有狼的成分，所以勇猛又忠诚。今天把它带过来，是要交给你。”
杜茵不解：“给我？是要拿来吓我吗？”
她开玩笑地说着，一面摇头：“它这么听你的话，你为何不自己养。”
“这里会有野兽出没。”耿修朝她走近，“它可以帮你看门。关键时候，甚至能报信。”
耿修每走一步，黑芒也跟着往前一步，样子的确温顺极了。
但杜茵有阴影了。她一看黑芒动，她也动，只不过是往后动。
耿修在黑暗里含笑道：“你怕它，还是在怕我？”
杜茵抿唇，迟疑道：“它不会咬人？”
“你若让它咬，也不是不可以。”耿修难得话多，对她说话时语气免不得带着对黑芒的夸耀，“它一旦认准了主人，就绝不会变心。”
“倒是比大多数的男子靠谱。”不知为何，杜茵想起了这点，也不自觉就说出来了。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