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中沉默的连掉了根针都能听得见。
霍烟烟有些紧张的看着顾九，她愿意示好，不是代表着她可以原谅顾九害她被薛珊的事情。
她只是……
只是不想跟顾九闹的太僵。
毕竟她现在是顾九的助理，起码一个月的时间都要在一起相处。
要是顾九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开始针对她，那她在公司里岂不是寸步难行了？
所以她只能委曲求全的，昧着良心的说几句好话，祈求顾九可以不那么斤斤计较。
顾九淡然的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紧张怯弱，还带着点讨好和期待看着她的女人。
望着她的眉眼，依稀恍惚间，像是看见了年幼时的自己。
大概是幼小时经历过很多难以抹去的事情，以至于到现在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她敬重的母亲，那个在所有人眼中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名媛方霖，却像是一个疯子似的对着她又打又骂。
不……
不是这个方霖打的她，是那个方霖打的她。
自顾九有记忆时起，她好像有两个妈妈。
一个会温声细语的对着她笑，询问她今天又跑到哪里玩了，晚上想吃什么。
另一个却凶巴巴的对着她大吼她为什么会长成这副丑样子，然后用那只漂亮的手狠狠的掐她的胳膊，拧的青一块紫一块。
可到了第二天时，温柔的妈妈又会无比痛苦和自责的抱住因为害怕而小心翼翼往后退的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说着对不起。
张妈说，方小姐是病了。
顾九那个时候不知道病了是什么意思，随着越长越大，她也逐渐明白了很多事情。
比如，村子里的小伙伴都不喜欢跟她玩。
比如，邻家的阿妈见了她会绕道走，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然后狠狠的骂一句灾星两个字。
直到她被那些同龄的孩子围堵在人烟稀少的小河边用石头砸的满脸是血的时候，她才惊觉，原来大家都这么讨厌她。
不……
是厌恶。
少时的顾九没能等来母亲的保护，因为她的尸体被埋在了树下，后来还开了花。
张妈日复一日的去干着无休止没完没了的农活，身板练的越发壮实，皮肤也晒的黑黑的。
“不要打我……”
“求求你们不要再打我了……”
“好疼啊……”
那样小心翼翼试图着讨好他人的眼神，与此时此刻的霍烟烟如出一辙。
可顾九只记得，那个冬天的河水真的很凉。
不会游泳的她不停的在饱含着碎冰的水面上扑腾，冷水入喉，像是寒冰铁块一样坠到肚子里。
她的嗓子发出咕噜噜含糊不清的呼救声，直到恰好找来的张妈用着那只磨出茧子的手将她拽了上去，救了她一条命。
顾九高烧了整整三天。
药吃了吐吐了又吃。
张妈没日没夜的在她身边守着，从村口超市买来的一瓶白酒硬是往她身上搓没了。
顾九死里逃生后才知道，村里的卫生室打针价格是出了名的贵，因为没钱，张妈是一家一家求着过去的。
但是没求到一分钱。
养好身子的第二天，顾九在河边蹲了一天。
才等到那群欺负着她的小男孩们。
只剩下最后一个没走的时候，顾九从枯树丛里冲了过去，一脚将那人踹到了河里。
听说捞起来的时候半条命都没了，卫生室不敢治，连夜送去了小镇上，愣是救了一天一夜，家底都掏了个七七八八。
再然后，欺负过顾九的小孩接二连三的出事。
顾九彻底坐实了灾星二字。
可是她发现，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了。
“经……经理？”
霍烟烟发现顾九出了神，忍不住的喊了一声。
顾九的思绪从数年前被拉了回来，目光渐渐清明。
她收起怜悯她人的慈悲心，只淡淡的开口：“怎么选择是你的事，你也不用跟我说道歉。”
不是所有人都会领情，顾九可没那么多心思去管霍烟烟的事情。
数年来她的性子向来冷清，有时候只是顺手拉人一把。
至于这人是就着她的手爬上来，还是挣扎着继续摔进泥泞里，都与她无关。
霍烟烟没等来想要的答案，有些失落。
她又问：“经理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顾九面无表情：“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顾九只觉得，霍烟烟这话问的有几分莫名其妙。
对于她而言，霍烟烟只不过是一个眼熟一点的路人。
她还不至于往霍烟烟身上放置那么多杂七杂八的情愫。
可这句话听到霍烟烟耳朵里却瞬间变了味，就好像是——你配让我生气吗？
霍烟烟的牙齿紧咬，转身往出走，“我明白经理的意思了。”
顾九漂亮的柳眉轻蹙。
霍烟烟明白什么了？
……
幼儿园门口停了一辆豪车。
尹玫玉阖着双眼小眯。
直到司机过来道：“夫人，老师说了，现在还没到放学的时间呢……而且咱们也没什么大事，就别让孩子请假了。”
尹玫玉不耐烦的问：“那什么时候才放学啊？”
“四点半，还一个小时。”
尹玫玉的不悦更甚，“所以我现在要在这干等一个小时？”
司机垂下头，不敢吭声。
尹玫玉憋了一肚子的火，她特意提早过来，就是想把这三小只拐走，省的顾九过来接的时候又搅合她的事情。
“我亲自去。”
尹玫玉果断起身，朝着幼儿园里头走去。
在门口登记了后，尹玫玉径直上了楼。
透过门上的玻璃，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教室里的三个小家伙。
幼师正在组织着他们玩集体游戏，不过三小只参加其中的只有桐桐。
她穿着漂漂亮亮的小公主裙，像个小疯子似的咯咯直乐，听着音乐跟其他小朋友一块抢凳子。
只不过她有点笨笨的，抢也抢不到，还被人撞的摔在地上，拍了拍裙子又起来了。
轩轩一直盯着妹妹，着急的猛喊：“你慢点慢点！”
辰辰则是默默的坐在角落里，手里头捧着一本《经济学原理》的书在看。
瞧这气度这姿态，尹玫玉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司慕寒年幼时，与这如出一辙。
她的嗓子里发出一道轻哼声：“真没想到顾九那个女人竟然能生出这么优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