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在深柳山住了两日。
严小白每天都会在孩子们背诵诗歌的稚嫩声音中醒来,然后拿着个大碗去村里混百家饭吃,等吃完早饭,她总能看到李姝带着那群孩子在空旷的原野上练武,他坚持文武双修,总说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文武缺一都是无用。
许是他颜值高,许是他脾气好,深柳山的这群孩子们都对他的话奉若神明,不管他说什么都会兴高采烈的跟着他做。
“觉得我教的怎么样?”李姝颇为得意的问严小白。
严小白却微微摇着头:“不好。”她指了指周围的那群孩子,“早上应该先练武,把身子练开了再读书,这样有益身心健康。”
李姝一愣:“早上头脑清醒,读书才是最好的。”
严小白鄙夷:“睡都没睡醒,读什么都是一团糟。”她说着从课桌上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唰唰”画下一张表格丢给李姝。
李姝接过一看,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课程表。”严小白道,“这是用最科学的方法计算出来的最合理的教育时间表,我按照这个表读了12年书,你也可以试试。”
李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好,倒是身边的一个孩子探出头来看了看这张课程表十分疑惑道:“姐姐你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啊?好多错别字啊,你看这个语,应该是言吾,说话的意思,你那个言写错了。”
严小白瞪了他一眼:“你不懂,姐姐我这个叫简体字,比你们那个简便。”
没想到孩子们却互相吐了吐舌头,根本不信她的话。
“语文?是诗歌文字的意思吧?”那个叫小曲儿的孩子猜测着。
严小白忙点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赞。
但转而又听他问:“那这个数学,英语,物理,化学,历史,地理,思想政治……都是什么?”
额……似乎写的多了些。
严小白尴尬的冲他们笑了笑:“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嘛,呵呵。”
李姝看着这个被孩子们问的有些回答不上来的严小白忍不住轻笑起来。
他一挥手让孩子们都到别处玩去,等他们走光了才缓缓问严小白:“你的这些奇思怪想都是从哪里来的?什么德智体美?我听都没听说过。”
严小白“哼哼”两声,“你要是都听说过那才出鬼了!”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惦念着东村刘大婶家的疙瘩面,转身就要往东面而去,也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猛地就看到一个藏青色的身影于不远处一晃而过。
是她眼花了吗?为什么她觉得刚才那个人影这么像罗诚呢?
脚下不由自主的跟了过去,那人也并不慌张只是慢悠悠的在前面走着,仿佛根本就没发现她正跟着自己。
随着两人间距离的慢慢靠近,严小白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脑中是她跟他的曾经,耳边也全是他的话语,她很是矛盾,想叫住他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只是这样一路跟着,直到不远处有人朝他们挥手:“子归,严姑娘,你们来得正巧,疙瘩面正好出锅,快来!”
那个被称为子归的男子意识到自己身后有人,有些疑惑的转过身,在见到严小白时礼貌性的冲她笑了笑。
原来,他不是罗诚。一抹失望爬上她的眼眸。
刘大婶很热情的给严小白盛了一大碗疙瘩面,可原本一心想着要吃的严小白却没了胃口,她幽幽的望着身边这个跟罗诚有那么几分相像的子归,心里又是想念又是悲伤。
“他生下来就是个又聋又哑的孩子,父母死的也早,村里人就轮流照顾着他,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也不见他与谁走的亲近,你们一同过来时,我还有些纳闷呢。”刘大婶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子归的身世。
严小白忙向她解释,自己只是碰巧走在他身后,并不是一起来的。
刘大婶低低叹了口气,她又往子归的碗里加了一勺汤轻轻道:“这孩子其实挺聪明,只是听不到也说不了话,所以总是一个人呆着,想想也真是可怜,严姑娘要是不讨厌他的话就常陪陪他吧。”
一句话让严小白对身边这个叫子归的男人充满同情,而他却根本不知道他们正在谈论他,低着头一门心思的吃着自己面前的疙瘩面。
李姝教完孩子过来,见到严小白正呆呆的望着子归不由轻笑了一下:“你在想谁?”
严小白忙低下头吃了一口疙瘩面道:“没想谁。”
李姝何其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她的心思,只是他并没拆穿她,反倒冲着子归道了一声:“你小子跑的真快,哪里都漏不了你。”
低着头的子归当然不会有任何反应,李姝也不介意,直接在严小白的对面坐了下来,刘大婶端上疙瘩面,一样的面,李姝那碗里却多了一个荷包蛋,可见村民们偏心。
李姝拿起筷子自然的将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给了严小白,严小白一愣,却听他说:“伤心的人该多补补。”
明明什么都没跟他说过,却像他什么都知道一样,严小白看着面前这个荷包蛋心里居然有些感动。
“你要真想给我补补,就该带些人参啊鲍鱼什么的给我,一个荷包蛋算什么?”严小白早就将他当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她很不给面子的将荷包蛋又夹给了子归。
子归莫名其妙的望了望他们,见他们都冲自己微微笑着便毫不客气的一口咬了下去。
“说来你也真小气,深柳山这么穷,房子都是茅草的也不拿点钱出来修修,还好意思混在村民家里吃疙瘩面!”严小白有意跟李姝开开玩笑。
李姝轻笑:“你懂什么,道家有云,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授人以鱼只救一时之急,授人以渔则可解一生之需。我给他们的就是渔而非鱼。更何况,我希望他们每一个人都明白,要想过上好日子,除了自己以外靠不了任何人,施舍才是对他们的侮辱。”
严小白听他说那么一大窜,脑子都有些晕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对他异常的佩服。即便是现代都没有几个人能如他这般明白人生的道理。
吃完面,严小白一个人慢悠悠的四处晃荡着,深柳山仿佛一个世外桃源,这里宁静祥和,风景如画,既没有现代的快速度生活节奏也没有不败将军府里的各种繁杂幕后,是难得的一块人间乐土。
“小白姐姐。”正当她张开双臂想要沉醉其间时,忽然听到身边有个脆脆的声音叫她,“小白姐姐,你能帮我个忙吗?”
她不过四五岁的样子,胖嘟嘟的小手里紧紧拽着一张纸条:“这个是魔镜的地图,你带我去找魔镜好吗?”
原来她听其他孩子说深山上有一面魔镜,可以照出自己的内心,大一点的孩子都去看过了,唯独她太小没人愿意带她上去,不得已才来求严小白帮忙。
看着这么一个肉嘟嘟,粉嫩嫩的孩子,严小白心都要化了,又怎么能拒绝她?
背着小女孩一路奔上山,走得她是双腿犹如灌铅,好不容易爬到地图标注的位置,却是已经连站都站不住了。
放下孩子,一屁股坐在岩石上,伸出舌头喘息的跟条狗一样,严小白看着小女孩蹦蹦跳跳的在周围寻找着“魔镜”,连带自己都仿佛回到了孩童时期。
“魔镜!是魔镜!”小女孩扒开爬满岩壁的藤条,一面黄灿灿的铜镜赫然就嵌在岩壁里。
其实说它是铜镜还算抬举它了,这充其量不过就是一堆铜矿,只是暴露在岩石外的部分经风雨打磨的圆润光滑,故而如镜面一般。
小女孩长得矮小,铜镜底部高低不平,照出来的影子也是时而大时而小,跟哈哈镜一样。
严小白觉得有趣也缓步走了过去,铜镜中的自己,额头还带着伤痕,原本圆形的脸蛋此刻看来倒是比前几天瘦了些许。
想着这几天的跌宕起伏,严小白居然生出一种飞跃沧海的感慨,也就在此时,她忽然憋见镜中除了她和小女孩外居然还站着第三个人!
他一如既往的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衫,腰间一根蜘蛛银丝带,双眉如剑,眼如星辰。
她猛地一怔,仓促回头,身后空空如也。待再转回镜子却再也遍寻不着他的身影。
刚才是这魔镜真的显灵了?还是她日思夜想出了幻觉?
严小白轻轻摇了摇头,她是现代科学教育出来的无神论者,当然不会相信魔镜的存在,只得微微叹了口气冲自己道:“严小白,你魔怔了!”
小女孩玩了半天觉得魔镜也不过如此,加上太阳移落西山,便又催促着严小白赶紧下山。
背着孩子下山,再把她送回家,这一天下来的运动量堪比她以往的一个月,整个人累得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此刻天色已经全黑,加上深山之中地势不熟,严小白一边打着哈气一边半睁半闭的走在回茅草屋的路上,一个没留神居然脚下一空,整个人瞬间就失去了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