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终于在天际露出鱼肚白的时候缓缓褪去,正房之内,此时,佑谨刚起身,正由曹琦伺候着宽衣洗漱。
这城中馆驿原先是给佑谨准备了侍女的,且数量极多,个个容貌姿丽气质出众,比之宫中妃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佑谨为防被苏戈尔泰监视,也怕再生出什么事端,索性近身之事都由温达一手包办,这些侍女也就被闲置,派遣到外围伺候去了。
宽衣整装完毕,随即就有侍女端着早饭前来,佑谨如往常一样沉默不语,只是吃着碗中的食物,曹琦装扮的温达站在一边小心伺候着,一切,都跟往日里没什么两样,甚至是太过平常,只是在这沉寂无恙的表面之下,藏着的,是一颗怎样冰火两重天的心。
这一夜,佑谨几乎没睡,一会担心耀月出事,一会又想起当初耀月离开时的绝情,翻来覆去几个来回之后,天色也就渐渐发明了。他很想即刻就去带耀月回来,他实在是没办法这样镇定,他担心太久了,久到乍一听到耀月安全的消息时,他的心都隐隐作痛!自从她离开上京,他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她遇险,他在府中想了四个昼夜,才想出这稳妥的办法,他相信她没死,他相信苏戈尔泰不会那么轻易就让她死去!去皇宫想皇帝奏报之前,他想的很清楚,这一次,就算是欺君,他也绝不把苏耀月交给任何人!
今日的行动非同小可,这城中驿馆遍布苏戈尔泰的眼线,还有曹琦跟在身边,这双重监视*的他只能将满腔的感情深深藏在心里,他既不能让苏戈尔泰看出端倪从而让耀月身处险境,更不能让曹琦看出他对耀月别样的情愫!
耐着性子,佑谨终将碗中的食物用个大概,深吸口气,佑谨放下筷子,眼神深沉的在敞开的房门出扫视一圈,最后对上曹琦的眼睛。
“吩咐下去,今儿出城,再找一次。”
比起昨天晚上似是而非的易容,今天的‘温达’十足十的像,即便是佑谨,也不能立时看出他是假冒的。曹琦得到命令躬身一拜,随即转身出了房门,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再度转回。
心跳的越发的快,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同的冲撞,在心里来来去去闹腾不已。佑谨面色沉了沉,顺手拿起桌上的匕首出了房门。一行人准备妥当,见了佑谨出来,随即有条不紊的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可就在这个时候,驿馆馆呈慌忙从外间进入,初看到一身行头的佑谨,馆呈呆了呆,似乎是没想到,待缓过神来,这才急忙走上前来弯腰行礼,谦卑的开口,“亲王殿下,我王陛下驾到。”
一句话,佑谨和曹琦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身子,佑谨锐利的眼神随着馆呈的话猛的投射到前方,苏戈尔泰一身骑装正好从外头进入,看着佑谨的打扮,苏戈尔泰仿佛是有些意外,随即笑着迎上来。
“亲王殿下,这是要出去?”
在佑谨身上打量一圈,苏戈尔泰的眼神很亲和,一丝别的情绪痕迹都没有,佑谨不动声色,淡淡点点头,直直的看向苏戈尔泰,“皇子妃到如今还没找到,我大夏皇帝陛下非常着急,本王的十一弟也是伤心欲绝,本王不能再闲闲呆在这馆呈等消息,自当加快寻找皇子妃。”
“原来是这样,”说到苏耀月失踪,苏戈尔泰立时一副歉疚悲伤的神态,“都是寡人不好,没能保护好皇子妃。寡人今日来,便是想邀请亲王殿下一同出城去找寻皇子妃。”
此话一出,佑谨禁不住心内猛跳,抬起眼睛淡淡撇苏戈尔泰一眼,他的笑容很真诚,态度也非常恭敬,可是,好好的,他怎么会要来跟自己一同出城?不知怎的,佑谨心内有些不安,他想回身看曹琦,生生克制住了。
“国王陛下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本王找人自有自己的一套,有国王陛下在,或许会有些不方便,因此,请国王陛下见谅。”
佑谨说完,面无表情的看着苏戈尔泰,这拒绝说的如此明显,很有几分驳斥国王颜面的意思,却与平日里冷漠无情的庆王没什么不同,苏戈尔泰也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点头开口,“王爷言之有理,这样吧,王爷初来咋到对地形不太熟悉,寡人将一名向导派予王爷,另外这是西山周围的地图,寡人跟王爷分开找,会快一些。”
苏戈尔泰伸出手,手上拿着的是一份羊皮地图,左边队伍里站出一个人,很显然就是苏戈尔泰所说的向导了,佑谨并没有立刻接过,冷冷的看了苏戈尔泰几眼,这才接过了地图。
“多谢国王陛下好意,告辞。”
点头示意后,佑谨带着人大步从苏戈尔泰身边越过,不多会,本还拥挤的庭院刹那间空旷下来,苏戈尔泰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蓝天白云,脸上浮现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时间渐渐后移,头顶上的日头也逐渐移至当空,佑谨一行人所过之处尘土飞扬,尤其是带头的佑谨和曹琦,*之马远远的将身后一众人等甩开老远。
“苏戈尔泰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微风中传来佑谨严厉的声音,曹琦眼神一闪,摇摇头,“王爷放心,绝对不可能。”
“那他好端端的,怎么会来今天这一出?”
佑谨心内翻腾的厉害,他与苏戈尔泰向来两立,苏戈尔泰不会无缘无故对他这样恭敬,“苏戈尔泰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否则,他不会将人塞进来。”
曹琦微微转头看一眼身后,眉头一皱,低声回应,“属下已着人看守那向导,只是,属下倒觉得今日之事有些蹊跷。”
佑谨没说话,手中的马鞭狠狠挥动,激的跨下马儿嘶鸣一声,他当然知道蹊跷,如果苏戈尔泰没有发现他们的计划,那么,他今天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他整装前来,明显是有所准备,可是才被王爷拒绝一句,就轻而易举的妥协,只是给了我们一个向导。即便这向导真就是内探,可他明明知道我们必定会千方百计防范这内探,内探若是不能发挥作用,送来有何用??”
“所以?”
佑谨的心狂跳,对待苏戈尔泰,绝对不能用常理判断,那么,“这向导并不是探子?”
“是,依属下所见,这向导只是个烟雾弹,只是为了掩护苏戈尔泰的真实目的。王爷拒绝了苏戈尔泰后,他当即答应,并拿出地图和向导,这一切做的如此娴熟水到渠成,根本就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可见苏戈尔泰从一开始就知道王爷会拒绝他,从一开始,苏戈尔泰就没想过要跟王爷一同出城。既然如此,那么今日之事,便是馆驿负责监视王爷的人禀报了苏戈尔泰,苏戈尔泰临时起意为之。”
“如果他不知道我们的计划,那么,他将这向导送来,他自己退居幕后,为的,或许就是跟踪我们,看看我们究竟到底要干什么?”
“对,无事则已,一旦如果捡到空子,他必定会拼命跟我们抢夺皇子妃!!”
风肆虐的在耳边刮,佑谨的脸色彻底沉到了底,好个狡猾的苏戈尔泰!!
西山眼看着渐渐近了,佑谨在脑海中急剧的思考着,虽现下只是猜测,可只要有一点可能,他都不能大意。如果苏戈尔泰就跟在他们身后,他,要如何滴水不漏的将苏耀月平安带回??
“王爷,”曹琦快马加鞭,稍稍靠近佑谨,“属下有个主意,等会到了目的地,咱们分开行动,王爷和属下各自带一队人马,王爷去目的地找寻皇妃,我则带着人顺路警戒,看看能不能断了苏戈尔泰的后路。”
“为什么不是你去找?”
佑谨眉头皱的死紧,他此时脑海中想的也是这个办法,只是一旦碰上耀月,他必须谨慎再谨慎!
“苏戈尔泰的为人王爷清楚,属下和王爷之间,他必定会怀疑属下。”
短暂的沉默,佑谨快速做出了决定,曹琦详细的将耀月藏身之处以及暗号告诉佑谨,跨下的马儿随即稍稍放慢了速度。
日头当空,午时刚过,一行人总算是到了西山,佑谨按照事先跟曹琦商量好的兵分两路,带着随从向左逐渐靠近耀月藏身的村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一路上,虽是装模作样,可佑谨仍旧带人细细将沿途所有可藏人之处找寻一番,等到达预定的村庄时,已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佑谨跨于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村庄,这村子依山而建,人口单薄,依照曹琦的说法,他将耀月藏在村东头一处废弃了的民房内,为了安全起见,他给耀月易了容,并且在脸上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胎记,只有等到信号发出,耀月才会洗去易容以真面目出来现身。佑谨看着村庄,不由自主的紧紧抓住手里的缰绳,这时从后面上来一人,小心的走至佑谨身边低声回话,“主子,前面这村庄,要搜么?”
佑谨没有答话,只是挥了挥马鞭,来人知晓,立即将身后苏戈尔泰所赠向导带了上来。
“这村庄是个什么地方?国王陛下搜过了么?”
“回亲王殿下的话,这村庄叫做玛库,是这西山境内唯一的村庄,再往前走,便是城镇了,早在皇妃失踪之初,国王陛下便命人搜寻过,往后几日,又多次搜查过,玛库人员稀少,世代以打猎为生,且地形非常简单,一目了然,并不易藏身。”
佑谨沉默,目光在眼前的村庄来回穿梭几回,“再搜吧,只是不要惊扰了百姓,李汉,你先行,将村庄包围起来。”
刚才之人听到佑谨吩咐,答应一声,随即带一部分人顺势而下,佑谨回头看向导一眼,脸色阴沉不定,向导一惊,随即殷勤的赔笑,心中惶惶,他一早就知道今日这差事不是好差事,可他命贱,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小心应付着。
还真叫佑谨和曹琦猜对了,这向导,的确不是内探。
“你,前边带路吧。”
佑谨挥挥马鞭指向向导,向导答应一声,随即领着众人尾随着李汉一行人,向山下的村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