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逢朕之四子佑谨至适婚年龄,与诸臣工中择良妇佳偶为其婚配,咨有苏氏三女知秋,祥钟华胄,秀毓名门,才貌双全,蕙心纨质,今秉承皇太后懿旨,特聘苏氏三女为庆王嫡妃,钦此。
什么叫做先下手为强?这就叫做先下手为强!
苏知秋被寻回的第二日,佑谨进宫面圣,再隔一日,皇帝的御笔亲书就浩浩荡荡的到了苏府。苏氏一门出了一位皇子妃一位亲王妃,这在整个大夏朝历史上都很少见,一时之间炙手可热。苏定兴沉寂多年,如今再次走到众人面前,各种猜想夹杂着或嫉妒或讨好的光环铺天盖地的砸向苏家。圣旨下了没多久,皇帝派人传下口谕至皇子府,十一皇子妃乃庆王妃亲妹,一切婚礼事宜由皇贵妃*办,十一皇子妃从旁协助。
婚期定在十一月初一,据说是钦天监算了又算才定下的好日子,皇帝对佑谨的大婚尤为重视,光是给新娘母家赏赐下的珍宝就不知道有多少,有了皇帝的口谕在,耀月不敢怠慢,每日清晨进宫帮着皇贵妃*持大婚礼仪用品,日落时分才得回到皇子府,防卫营这些日子正好事多,佑昕为图方便就干脆宿在了营里。
日子一天天临近,耀月的心逐渐增多了很多细细密密的伤口,她有些后悔,为何当时没有阻止佑谨,别人不知道,可她却清楚的很,皇帝是为了什么才如此轻易就将苏知秋赐给了佑谨。跟自己大婚时一样,这一次,她同样的无可奈何,同样的不能抗争,如果非要挑出一样不同,那便是,她已经许久没见过佑昕了。
自那日醉酒伤了她,佑昕便再也没出现在她房里,圣旨下,佑昕传话说为省事不回府居住,外人如何她管不着,可是她再清楚不过,佑昕哪里是图省事,他是在恨,恨佑谨,也恨自己。
苦笑一下,耀月低下头,如果是自己,能不能不恨?就因为想要赫连佑谨和苏耀月在一起,就得牺牲所有人的幸福吗?佑昕那一日的狂吼似乎还在耳边回荡,他什么都没有了,现如今,连知秋,都被迫嫁给了别人。
眼眶温热,一丝心酸,一丝苦涩,幽幽的自心头升起,逐渐笼罩全身,他该恨她的,要不是为了她,他们怎么会落得这样的结局,鹊桥心犹在,却似陌路人,如果是她,恨不恨??
出得程乾宫,小蛮细心的帮她披上披风,如今已是十月的天气,比不得盛夏酷暑,不远处的天边,天气阴沉的像是娃娃的脸,似乎随时都会哭闹不休,小蛮抬起头看看天,有些担心,“小姐,看这天气似乎要下雪了。”
“没事。”
无谓的一笑,耀月径自迈开脚步,小蛮皱着眉看了看她,跟了上去。
“小姐,那彩玉实在是太过分了,仗着皇贵妃不在宫里,居然不给您备膳,您已经好些天晚上没吃过了,如此下去,您的胃怎么受的了?”
轻轻呼出一口气,小蛮心里压抑的快要忍不住,那彩玉不就是个奴才么,小姐做什么这么忍耐??想起这几日皇子府的黯然,小蛮就止不住的伤心,倒是耀月,一如往常的拍拍她的手,含笑安慰,“知道你心疼我,我没事,回去之后,你不是有做糕点给我?”
“那糕点哪里就是正餐了?不是小蛮逾矩,现如今,就是我都比小姐吃的好,小姐,你做什么要忍着她?她跟我一样,只是个奴才,您可是主子,哪里有奴才欺负主子的!!”
“这话可是错了,你跟彩玉不一样,她是奴才,你是我的妹妹。”
停下脚步,耀月看向小蛮,天色将晚,视线有些模糊,可耀月眼睛里的温情却丝毫不落的落入小蛮眼里,小蛮眼睛眨了眨,一股暖流在心里荡漾开来,看着耀月这几日消瘦的身子,越发的红了眼眶,“小姐•••”
“好啦,我没事,顶多明儿一早,你帮我做些丰盛的早餐给我垫底,再不济,你做些吃食偷偷带在身边可好?”
小蛮比耀月小一岁,耀月总拿她当个小女孩一样的娇惯着,小蛮心里纵然有再多话,可是耀月都这样说了,她也只能跺跺脚将话咽进肚子里,“好好一个皇子正妃,吃东西还要偷偷摸摸。我如今可是受教了!”
嘟囔两声,小蛮扶着耀月继续出宫的路,没走几步,对面隐隐绰绰来了两个人,待走近些,耀月不经意的一看,心上忽的就有些颤抖。
脚下没停,耀月继续朝着那人走过去,在相隔两三步之时笑着看向她,印象里,她好久没有见过尔朱柔安了。她仍旧很美,美的出尘脱俗,可是,不知是不是视线暗淡的缘故,她那漂亮的脸蛋上被蒙上了一层细尘,没了往日的精致娇媚。
“皇子妃殿下,好久不见,柔安依礼是该给殿下请安的。”
柔安望着耀月,嘴上说着,身子却没有任何动作,耀月也不意外,淡淡一笑,扬起客套的面容,“柔安小姐客气了,你我本就相熟,不必拘那些虚礼。”
“皇子妃说笑了,如今,苏家一门出了两位王妃,你的姐姐还是如雷贯耳的庆王妃,这礼,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免了!”
嘲讽的一笑,柔安福身行礼,眸子里一丝恨意一闪而过,耀月在心里叹口气,也不阻拦,笑着受了她的礼,见耀月如此,柔安心里的不满似野火吹过的野草一般疯狂的滋长。
佑谨求皇帝赐婚当天寿安宫就得了信,她焦急之下求太后为她做主阻了佑谨的婚事,可是当太后叫来佑谨一番质疑后,佑谨却说正是因为自己太像姐姐所以才不能娶自己,否则,就是对姐姐的背叛。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从未这样恨过,佑谨的拒绝像一把尖刀插的她鲜血淋漓,而她活生生因为这苏家姐妹成了宫里最大的笑柄,谁不知道她进宫就是为了做庆王妃!
一时间,心里的恨意无边无际的蔓延,柔安搅紧帕子看向那张为人妇后越发有光韵的脸庞,“皇子妃殿下可曾觉得世事无常?”
柔安歪着头,一脸的天真,耀月拢在披风下的手紧了紧,看向柔安,“但不知小姐此话何意。”
“说实话,我虽爱慕王爷,可我一直有一种错觉,以为王爷和皇子妃殿下才是有情人,却不想皇子妃殿下与十一皇子之间纠缠不清。如今,苏家三小姐做了庆王妃,你却嫁给十一皇子做了皇子妃,这难道不是世事无常?”
柔安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被身边偶尔走过的太监宫女听到,小蛮脸一白就要反驳,耀月盈盈一笑开了口,“若真如小姐所言,那还真是世事无常,可惜,在我看来,却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相较于这个,小姐心里的伤痛我还是能略知一二,每每想起那时小姐喜爱王爷的心,如今却因为家姐而梦碎一地,我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歉疚的。”
耀月说这话的时候,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皱,一副替她惋惜的摸样,身边一个小太监路过,耳朵抖了两下,心里却是激动,这可是大爆料,柔安小姐嫉妒庆王妃不成,跑来向庆王妃的妹妹挑衅了!!
“你!”
柔安眼眸一恨,咬咬牙,气急反笑,“皇子妃倒是善解人意,那我就在这里祝福皇子妃殿下和十一皇子百年好合,别落得跟我一样,伤了心却还要被人冷嘲热讽看笑话,到那时,才是真真的不值!!”
冷哼一声,柔安带着瑞儿越过她径直向本来的目标出发,一丝冷风吹来,一缕发丝幽幽的从耀月耳间滑落,失意的垂落于鬓间,小蛮担心的看耀月一眼,扶住她的手,“小姐?”
“咱们走吧。”
挺直腰杆,耀月静静的向前走去,夜色逐渐深沉,笼罩大地,也笼罩了她的心。
婚期一天天临近,耀月在皇宫和苏府之间忙的脚不沾地,庆王府为了迎接女主人从里到外翻修一边,本就气势恢宏的王府现在更是豪华,耀月下的马车,站在庆王府门口看着这修葺一新却陌生的建筑,心里酸甜苦辣五味俱全,查四海得了通报知道她是来王府最后一次确认大婚的细节,忙不迭的将她迎进了麒麟阁。
还是那间书房,古朴之中透着简单,与之前相比,又多了很多书,满满的堆满了整个墙壁,映入耀月眼里,益发沉重。
“耀月!”
背后有人悄无声息的环住她,嗓音低沉暗哑,没了往日的磁性,倒是多了几分疲惫和渴望,耀月不由自主的转过身,眼光定定的注视在他微黑的脸庞上,这些日子他气色一直不好,临近大婚,他看起来更加的疲惫。
“怎么脸色这样不好,最近事多么?”
她不想问的,却还是忍不住,他现在已是她的姐夫,不管真假,这样被抱着说这样暧昧的情话让她从心里抗拒,不动声色的推开他,耀月笑的客气,佑谨眼神一紧,半响后才开口,“最近边境有些异动,我得分神布置。”
“边境?”
耀月一呆,痛苦的记忆像是复刻版复活一样瞬间盈满了全身,“难道是苏戈尔泰?”
“倒也没有,我只是日常防范而已,没事。”
见她惊惧的模样,他忽的就心软,他知道苏戈尔泰是她所有痛苦的根源,“倒是你,怎么又瘦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她成婚,她的脸色一时好一时不好,前阵子刚刚见脸上有了血色,今日一见,不但血色全无,还活活瘦了一圈,袍子松垮垮的垂在她身上,单薄的像是风中的落叶。眼神一暗,佑谨的心情瞬间恶劣了起来,“齐八女的药方不管用么,我问过他,你明明好很多了。”
“哪里就能怪到齐太医头上,是这个月事情多,过了就好了。”摇摇头,耀月笑的清淡,不知怎的,她就想起那一夜佑昕身上的伤痕,犹豫半饷,慢慢的开口,“那一夜•••你和佑昕说了什么?”
耀月看着佑谨,眼神心疼而无奈,佑昕那样直来直去的性子,必定是佑谨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他才会那样做,佑谨神色一顿,本还有喜怒的脸庞忽的就变冷了,“没什么,我只是跟他作笔交易。”
“交易?”
艰难的开口,耀月觉得侯间都带了一抹沉重,“什么交易。”
“我会替他好好照顾苏知秋,同样的,他也会帮我好好照顾你,等有一日尘埃落定,我们各自将对方的人完好无损的还给对方。”
佑谨直直的看向耀月,眼神冷酷的不带一丝感情,侯间一阵哽咽,耀月逃避的低下了头,佑谨说的尘埃落定,她自然知道何时,可是•••“耀月,好好照顾自己,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别让我担心,你相信我,终有一日我会将这天下都捧到你面前。”
佑谨扶住耀月的肩膀一字一句,仿佛匕首一样刻进她的心里,耀月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临到嘴边的,除却让人更加绝望和痛苦,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