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皇上已经有了口谕,佑谨仔细斟酌后将佑昕放在了金锁川。金锁川位于甘州北面,是最接近图门后方的城市。表面上看,金锁川无关重要,甚至有几次还被图门人侵略过,可实际上却是佑谨军事计划的核心重镇。那里驻扎士兵五千,所有居民不分男女皆受过训练,甚至还有一部分死士安插在那里,一旦有外兵来袭,皆能上阵杀敌,不说以一当十,但也至少能强过普通士兵。而这地方之所以一直没有启用过,原因么,自然有佑谨的考量,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不到万不得已,佑谨不会动用这最后一道屏障。
“金锁川只有五千兵马,你的职位是三品校尉,金锁川地理形势特殊,最靠近图门腹地,你的任务,就是将这五千兵马训练到以一当十,完成了,也就可以回来了。“佑谨说的漫不经心,心里却有几分松懈,出于私人感情,佑谨巴不得他远离京师远离苏耀月,佑昕沉沉的看了佑谨一会,忽然笑了,“四哥的命令我自当遵从,不过这启程日期,我要再拖一拖。““理由?”
“四哥现下刚刚大婚,况且耀月和我母妃身子都不好,我怎么着也要盯着齐八女给耀月补了身子再走,这时间么,就一个月吧,我相信父皇是会同意的。”
眉毛一挑,佑谨心里猛地就窜起一股火苗,连说出的话都带了几分森冷,“耀月和皇贵妃都有专人照顾着,再不济,知秋也可以常常过府去照顾她,耀月的事,十一弟就不用费心了。”
“是么?”顽劣的嗤笑一声,佑昕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挑衅,“这话说的,我的妻子怎么能让别人照顾,四哥放心就是,我误不了启程的时间,于国于家,我哪个都不会错过,四哥定了启程的时间,再通知我吧。”
淡淡撇佑谨一眼,佑昕慢悠悠的晃出了兵部,佑谨脸上的肌肉早已经僵硬,手上握着的纸张在佑昕出门之时瞬间变成了粉末。
出的兵部衙门,佑昕打马一路进宫,清晨的阳光明媚而多情,连着阴郁了好些日子的天气今儿总算是放晴,就像他的心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种情绪悄悄的在他心里滋长,他越发的见不得佑谨那副不咸不淡,自以为什么都能掌控的样子,他就是要看着他愤怒,就是要看他不高兴,看他跳脚,是佑昕现在最乐意做的事情!
给皇帝请完安,皇帝又叮嘱了他几句,顺便说起库尔迅节。那一年佑昕为了救耀月在通州摔断腿,而今年的库尔迅节,耀月已经成为了他的嫡妃,听着皇帝的唠叨,佑昕第一次感觉世事无常。
出的钦安殿,佑昕一路至程乾宫,还未到进院子,就听得一个女子张扬跋扈训斥人的声音,往里面瞅去,一个青衣小宫女不知犯了什么错正抽泣着站在下阶,台阶之上,站着的是一脸傲岸的彩玉。
嘴角扬起邪邪一笑,佑昕不紧不慢的跨入院子,只是眼眸里却是冷的不见底,那日事情过后他未在刁难过彩玉,可不代表他忘记了一切。
“我在外头就听得这程乾宫里好大的阵仗,还以为是走错了院子。”
嘻嘻一笑,佑昕缓步走到二人面前,彩玉见是佑昕,脸上几分不自在,忙疾步走来对着他请安,佑昕看都没看她一眼,便看向了挨训的小宫女。
“这是怎么个话,大早晨的哭成这样,凭白辜负了这如花的容颜?”
小宫女看来年岁不大,只得12.3岁的样子,面容清秀,有几分没长开,刚才留下的泪珠还挂在脸颊上,像是荷叶上的露水,晶莹剔透,颇为惹人怜爱,佑昕怜香惜玉,看着她的眼神都深了几分,彩玉微不可见的瞪小宫女一眼,对着佑昕扬起笑脸,“回皇子的话,娘娘近日喜吃蜜饯酸梅,荷香专门负责娘娘的点心,可连着几日,这蜜饯酸梅不多只少,娘娘没了胃口,连膳食都进的不香,所以奴才这才训斥她几句。”
“皇子明鉴,并非奴才有意减免娘娘点心,实在是皇子妃殿下有过吩咐,说这酸食伤胃,吃多了无益,让奴才一次不要放的太多!”
“糊涂!这是娘娘寝宫,自然是以娘娘为主,你如此粉末倒置,还敢在皇子面前狡辩,还不掌嘴!!”
彩玉面上虽怒,可心里却有几分得意,面容一转,笑着看向佑昕,“皇子妃殿下对娘娘一片关心之意,都是这奴才不懂变通,还请皇子恕罪。”
抬起头,彩玉眼中一片深情,佑昕对上她的眼神一冷,嘴角扬起的幅度逐渐变大,“既是如此,我可否替这荷香讨个人情,她年纪小不懂事,彩玉便饶了她去吧。”
“是!”
虽心有不甘,可彩玉一时之间也无法,恭敬的福了身,冷脸对上荷香,“今日若不是皇子殿下替你求情,我定然不会饶了你去,还不谢恩退下。““奴才谢皇子殿下“荷香哭的抽抽噎噎的,懦懦的谢了恩,佑昕看着她的样子猛然想起了耀月刚进宫时的样子,虽也这样瘦小薄弱,可她却从来没露过这种娇怯之色,果然,后来的一些列事实证明,她的确是个胆子非常大的女人!!
“皇子殿下?”
看着佑昕对荷香露出恍惚的神情,彩玉心里一恨,不由的又剜了荷香两眼,荷香又惊又怕,福福身悄然退下了,佑昕猛然回神,冲着荷香的身影轻笑两声,大步进了正殿,一阵风吹过,彩玉的身影孤单而寂寞,印在她脸上的愤恨和嫉妒像针凿斧刻一般留下深深的印记。
进的正殿,里头微微传出一两声谈话的声音,早有丫头迎上来将佑昕请进殿,皇贵妃见是儿子来,本还淡漠的神情倏的就热络起来,耀月也在,站起身给佑昕请了安,顺势坐在了佑昕的身旁。
“本宫听说佑谨将你指派到了金锁川?”
一想起儿子好容易在身边呆了几天又要离京,皇贵妃的眉头不由的紧紧皱了起来,耀月楞一下,不由自主的看向佑昕,佑昕冲着耀月温和的笑了笑,这才看向皇贵妃,“是,四哥着我去金锁川练兵,行程还没定,儿子刚才见过父皇,父皇说等库尔迅节过了再定。”
“好好的,怎么又去那?”
西北边境和苏耀月一样,是皇贵妃心里的疙瘩,有意无意的看耀月一眼,皇贵妃说的哀怨,耀月心里一紧,悄悄低下了眼睛,佑昕大大咧咧的一笑倒是浑不在意,“母妃,要建功立业当然就要去那危险之地,儿臣今年都二十了,看着四哥七哥他们身上都有功勋,儿子心里着急的紧呢。”
“本宫知道你上进,罢了,去了自当好好照顾自己。”
当着耀月的面,皇贵妃知道多说无益,索性就打住了话题,手习惯性的往身边的琉璃彩金盘中摸去,佑昕看了看那盘中所剩无几的酸梅,不由得皱了眉头,“母妃,儿子听耀月说你最近极喜爱这酸梅,母妃身子本就孱弱,这酸食吃多了对身子不好,母妃还是少吃些吧。”
说着,佑昕便起身端走了皇贵妃手下的盘子,皇贵妃一愣,有些不甘心的看了看离她远去的盘子,露出几分惆怅的神色,“本宫也知道,耀月也提醒过本宫好几次,可本宫也不知怎么的,一日不吃就想的慌。”
耀月笑了笑,柔顺的看向皇贵妃,“皇子说的是,母妃还是要少吃些,儿臣斗胆,对专管母妃点心的荷香嘱咐了几句,要她少摆些在面上,母妃身子一直孱弱,若是吃坏了身子,父皇还不知要怎么心疼!”
一句话,惹得皇贵妃顿时红了脸,佑昕在这里又不好分辨什么,只是笑骂着看向耀月,“你进来胆子越发的大了,敢明着打趣本宫!”
“母妃,儿子看耀月这话甚对,若是父皇知道,也一定会让母妃少吃,所以母妃为了身子着想,还是要减免着些,可好。”
皇贵妃对耀月虽心里还有些放不开,不过儿子的这一番诚挚的关心却让她很是受用,心情大好之余也难得当着佑昕的面夸她,“既然你和媳妇都有这孝心,本宫自然”
正说着,皇贵妃忽然觉得胃里一阵泛酸,还没怎么着,就歪在小榻上干呕了几下,随即一阵头晕目眩,直憋的脸庞通红,佑昕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扶着皇贵妃小心的拍着背,耀月见势不好,叫了声“我去找太医来‘便出了内殿。
皇贵妃再度病倒的消息立时传遍六宫,皇帝听了急忙放下手里的事情赶过来,进的内殿,里头安静的有些不像话,皇帝心下一沉,迈步跨进皇贵妃的厢房,佑昕和耀月急忙起身请安。
“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给皇贵妃诊脉的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太医,耀月认得这人,是太医院资格最老的于太医,他搭脉已经有两刻钟,却还是没半点头绪,佑昕见皇帝生气,急忙小声回禀,“回父皇的话,于太医还在诊治,尚没有结果。”
“去,把齐八女叫来。”
皇贵妃的脸色不是很好,惨白一片,脸眼神都有些虚无,看此情景,皇帝顿时沉不住气,他知道太后一早便秘密指了齐八女专门负责皇贵妃的身子,此时他也顾不得惹嫌,回头冲着张英吩咐一句,张英应一声悄悄退了出去。
随着张英退出,于太医谨慎的站起了身,对着皇帝一拜,躬身回话,“皇上,皇贵妃的脉象有些奇特,老臣一时不能确定,为保险起见,还请皇上多召几位太医来会诊。”
宫里的太医一向老成持重,说话外露三分内流几分,可于太医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是不可置信,又像是不敢说,耀月搭眼仔细的看了看他,心下有几分忐忑,难道,是皇贵妃患了不治之症。
不由自主的转过头,佑昕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榻上的皇贵妃,眼神里的担忧和紧张一触即发,耀月微不可见的皱皱眉,悄悄的握住佑昕的手,四目相接,眼里都多了几分安慰。
“回皇上的话,齐太医来了。”
众人正紧张,张英一路赶着进了内殿,齐太医见了众人也不多礼,只拱手对皇上一摆,“请皇上和皇子娘娘移驾外殿,好让微臣尽心诊治。”
“知道了,这里交给你了。”
冷冷看他一眼,皇上带头出了内殿,佑昕无法,一大堆人只能跟着他出去。
又是漫长的两刻钟,皇帝不言不语坐在外殿,佑昕和耀月站在一边,脸上皆是凝重之色,众人正等的心焦,忽的里见传出一阵轻快的脚步,齐八女随后便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佑昕眼神一亮,登时迎了上去。
“怎么样,我母妃究竟是什么病?”
“微臣敢问皇子妃殿下,最近皇贵妃可是喜吃酸食,食欲清减?”
齐八女并没有看佑昕,而是直接看向耀月,耀月一愣,满屋子的人眼光都聚焦在她脸上,“是,母妃最近极其喜爱酸食,我还担心了好久,怕母妃这样吃坏了肠胃。”
“这便是了,”
给耀月一个安心的笑容,齐八女正式看向皇帝,“微臣给皇上贺喜,皇贵妃娘娘腹中已经有一个月的胎儿了!”
此言一出,坐中惊声四起,耀月生生咽下了嗓子里的声音,皇帝一愣好一会,才霍的站起身大步走至齐八女身边。
“此话当真?”
“皇上,微臣从不打诳语。”
皇帝的眼神紧张而尖锐,齐八女也不怕,说的大言不惭,耀月听着他这古里古怪的话,忍不住低下头,脸上却是一片笑意,倒是佑昕,比之刚才的紧张,反倒是没了表情。
“哈哈哈哈!好,张英,赏齐八女,重重赏!!”
赫连嘉高兴的快发了狂,大笑两声便急不可耐的去了内殿,齐八女扬声‘谢皇上‘,便笑眯眯的盯向了张英,要不是太后特意拜托,他才不会费心费神的在皇贵妃身边诊脉,如今有了成效,他要是不狠狠敲皇帝一笔,就枉是皇帝的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