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气愤地站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裴时煜没有追上来。
正如我了解他一样他也很了解我。
回到宿舍，陈希已经回来了。
猥亵事件的受害人现在看起来心情颇好，甚至放了一首愉悦的歌。
她脸上不再是往常模仿我的那种柔弱，
带着得意和松快，
“夜夕，去见裴时煜了吗？”
想到裴时煜晚上那苦兮兮的样子，
我有些懒得再装摸做样，
“陈希，你对自己倒是挺狠。”
陈希闻言赞同地点点头，
“要把风评极佳的学生会长拉下神坛，这点牺牲不算什么。”
“你不是喜欢裴时煜吗，你就这么害他？”
不知道哪个字刺激了她，
她一瞬间表情有些狰狞。
“谁让他不识趣，夜夕你不知道吧，他那些温柔好脾气都是装的！”
“不过也好，反正我模仿你这个死样子已经受够了。”
“我是装的，他也是装的，我们很合适不是吗。”
我快速眨了眨眼睛，有些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你想干什么？”
陈希看着我，眼带怜悯，
“现在只有我能救他。”
“他只要公开承认我们是男女朋友，我就去找学校说这只是情侣之间闹点小别扭。”
“他要是不肯，那就顶着猥亵犯的名头退学吧。”
我没说话神色复杂。
陈希走近两步，眼里闪过狠辣，
“沈夜夕，不要想着公开你们的情侣关系。”
“有女朋友的人猥亵他人，可是罪加一等。”
我“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陈希坐回去，脸上露出一种尽在掌握的笑意，
“我知道你会告诉裴时煜。”
“我要的就是你去告诉他。”
“让他来求我。”
我点头微笑，
“行吧。”
“那你求求我。”
“你求我我就告诉他。”
11
一早陈希就被教务处的电话叫走了。
因为前一晚谈崩了，
所以临走前陈希还不忘跑到我床前叫嚣，
“沈夜夕，你和裴时煜一样不识趣。”
“你就等着裴时煜这个猥亵犯退学吧。”
我揪着被子躺在床上，
睁眼脑子里是每次裴时煜索吻的时候乖巧的样子。
闭上眼又是他情浓时喊姐姐的低喘。
我叹口气起床。
颜狗认命。
七岁那年我就是因为见不得漂亮弟弟受欺负才挺身而出，
然后一救误终身。
到教务处的时候，老师还在盘问。
“陈希同学，你确定是裴时煜同学想要强迫你吗？”
陈希红着眼睛，豆大的眼泪滑落，
“老师，我也没想到裴时煜是这样的人，我相信学校一定会秉公处理。”
“老师，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那也罢了，我怕的是学校其实有很多女孩子糟了毒手。”
“如果是这样，不好好处理，学校的名声恐怕……”
教务处老师的脸色因为陈希的话变得难看，
“裴时煜同学，针对陈希同学说的，你有没有什么要反驳的？”
裴时煜低着头不说话。
教务老师捏了捏额角，
“如果你不说话我会认为是默认。你知道吗，裴时煜。”
还是沉默。
陈希等着老师的判决来宣告自己的胜利。
裴时煜也在等。
“叩叩”
我敲了敲教导处的门，
“这位同学，请问你是？”
“老师你好，我是外国语学院的沈夜夕。”
裴时煜“唰”地一下抬起头，眼神亮晶晶的。
像沮丧小狗等到主人之后一下变得兴奋。
我有些无奈地开口，
“同时也是裴时煜的女朋友。”
12
教务处的老师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沈同学你来是有什么线索要提供吗？”
我淡定地摇头，
“没有，老师。”
陈希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又变成柔弱无助的受害者。
我感觉到老师有些咬牙切齿，
“那沈同学你是来干什么的！添乱吗！”
我认错很快且态度良好，
“抱歉老师，添麻烦了，我是来接男朋友的。”
裴时煜翘了翘嘴角，站起身，讨好地挠了一下我的手心，
“老师，我有证据证明我的清白。”
“这是开幕式那天道具室的监控视频，老师可以看一下。”
陈希瞪大眼睛，一脸震惊，
“老师视频是假的，道具室根本就没有监控！”
教务老师从裴时煜手里接过U盘，插进电脑，
拉了进度条之后，陈希和裴时煜争执的画面浮现，
“裴时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接不接受我？”
裴时煜背对着她低头找道具，声音毫无波澜，
“看来你不仅是能力差，耳朵也不好。”
“盗版的恶劣之处就在于用低质的模仿和粗制滥造来攫取属于正品的利益。”
“陈希，买盗版的人不会四处宣扬自己购买盗版，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盗版永远上不了台面。”
陈希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她伸手扯开自己的衣领，又把头发散开弄乱，
“裴时煜，我等着你来求我。”
说完惊慌地跑出去，嘴里还喊着救命。
裴时煜站起身时只看见陈希疯癫的背影。
然后是裴时煜走近摄像头，伸手关上，画面变黑。
13
教务老师气得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陈希，你有什么要说的！”
“你知道用猥亵去污蔑一个人是会毁了别人一辈子的吗！”
“学校是这样教你的吗！”
陈希有些崩溃，尖叫着指向裴时煜，
“老师是他搞的鬼，道具室我看过明明没有监控！”
裴时煜此时心情极好，又披上那副丰神如玉的假壳子，
“监控是为了防止艺术节有贵重道具丢失才买的。”
“采购单就在办公室学生会的桌上。”
教务老师声音锐利，
“裴时煜你有证据为什么不说，这种风波闹起来你知道对你自己，对学校影响有多大吗！”
裴时煜诚恳地道歉，
“抱歉老师，是我考虑不周。”
“我只是想着陈希同学毕竟是女生，多少还是要留些面子，如果她能主动认错，那我就不追究了。”
“只是没想到陈希同学不仅不认错，还想闹大……”
裴时煜话没有说完，只是惋惜地摇了摇头。
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教务老师被裴时煜的话刺激得又是一阵气血上涌，
想教育陈希两句，
却被陈希歇斯底里的样子吓了一跳。
“裴时煜你装什么好人！”
“你早就买了摄像头，你是故意看我出丑！”
裴时煜趁机捏捏我的手，露出委屈的表情，
我把手甩开，瞪了他一眼。
陈希气得想冲过来被老师拦下，
“沈夜夕，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两个蛇鼠一窝！”
“你也早知道是不是！你们就是故意害我！”
教务老师头疼地摆摆手，
“你们两个先走，这件事学校会发声明。”
裴时煜的手穿过我的指缝，握紧。
路上还在小声嘟囔，
“才不是蛇鼠一窝。”
“我明明是夕夕的小狗。”
14
学校为了尽快平息风波，声明出得很快。
裴时煜洗清了嫌疑，又成为那个神坛上的高岭之花。
陈希名声扫地，退学处理。
论坛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惊呆了陈姐这波伤敌为0自伤1000】
【我就知道裴时煜不是那种人】
【楼上你ID我眼熟得很，你当初可不是那么说的】
【爱情让女人疯狂，果然还是智者不入爱河】
裴时煜一路牵着我的手，没说话。
不知不觉又走到那个湖边，
他的瞳孔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好看的茶色，
没有伪装出来的温润，也没有私下里的幼稚娇气，
“夕夕，对不起，我错了。”
我抬眼看他，冷哼一声，
“错哪儿了。”
“我不该瞒着你我有监控这件事。”
他偷偷瞟我，见我眼睛微眯，又赶紧说，
“我不该拿这件事卖惨逼你公开承认是我女朋友。”
我还是沉默，心里怒气值疯狂上涨。
大概是因为裴时煜从没见过我这副表情，
他有些慌乱地凑上来想要吻我，
我头偏开，微凉的的唇瓣只落在我的脸颊。
“夕夕，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
“你不可以这样的。”
“你如果不喜欢我不会让论坛出现我们的照片的，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裴时煜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急切又卑微。
该说不说，美色是最好的灭火器。
裴时煜这副美人垂泪的样子一下子就把我心里窜起的火苗浇灭了。
我感觉这辈子的气都在这几天叹完了。
我松开他的手，捧住他的头摆正让他看着我，
“裴时煜，我生气是因为你让自己陷入危险。”
“你有证据，却没有第一时间澄清，你知道我看到那些人骂你心里有多难过吗。”
“如果你没有恰好买了监控，你想过你要怎么办吗”
裴时煜眼底有光亮起，
“裴时煜，我不公开只是因为我更喜欢平静的大学生活。”
“你该知道你这张脸有多招人吧，高中你给我惹了多少麻烦。”
裴时煜动了动脑袋，想要说什么，我捏住他的嘴巴手动闭麦。
“裴时煜，我喜欢你，哪怕你娇气幼稚小心眼，心机深还毒舌。”
“让你没有安全感我很抱歉。”
“所以如果你喜欢，那就公开吧，惹麻烦也没关系。”
“谁让你是我养的小狗呢。”
手松开，裴时煜的嘴巴被捏得发红，
“姐姐，我错了，以后绝对不再以身犯险。”
“我错了，姐姐罚我吧。”
裴时煜越靠越近，
嘴里说着讨饶的话眼睛里却全是勾子。
我捏着他的下巴，一字一句地问道，
“裴学长想要什么惩罚？”
裴时煜轻声回答，
“就罚我被姐姐亲亲好了”
我垫起脚，轻吻了几下想要离开，
却被裴时煜扣住，加深。
裴时煜的吻技早就炉火纯青，平时总是很温柔。
但今天却热烈得甚至有些莽撞。
像小狗在啃喜欢的骨头。
啃了啃又舔了舔，一遍一遍乐此不疲。
15
已经决定公开，我就没有在校门外放开裴时煜的手。
校门口，遇上了意想不到的人。
是陈希的妈妈。
看来学校通知得很快，陈阿姨身上的围裙都没摘。
陈阿姨看到我们赶忙走上来，
两只手局促地搓着。
“沈同学，裴同学，真的很对不起。”
“是我没有教好小希，是我的错。”
“求求你们，你们能不能给小希一个机会，如果退学了，她这辈子就完了。”
陈阿姨说着就要跪下，被我扶住，
“阿姨，你知道如果没有监控，那退学的就是裴时煜，他的一辈子也就毁了。”
陈阿姨泪流满面，哽咽着，
“我知道，但是我是她妈妈，求求你们。”
“真的求求你们……”
我用眼神询问裴时煜，
毕竟他才是受害者。
“阿姨，我会和学校说，但是最轻也是留校察看，处分会记在档案上。”
陈阿姨千恩万谢地走了。
我晃了晃交握的手，
“不像你啊，这么好说话。”
裴时煜笑得眉眼弯弯，
“今天是公开恋情第一天，我要积德行善。”
16
宿舍里，一片狼藉。
墙纸，床帘，衣服碎成一摊。
陈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我看了看我那边，完好无损。
我点点头，看来是疯了，但没完全疯。
陈希一边扯烂那些平日里为了模仿我买的物件，
一遍咒骂，
“沈夜夕，我平时模仿你都恶心死了你知不知道”
“裴时煜那种黑心肠倒是喜欢你这款，可你不也是装的吗！”
“是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你们凭什么用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对我！”
“你们会遭报应的！”
我把陈希拎起来，按在椅子上，扣住她的下巴
“既然知道我是装的还敢惹我？”
陈希眼里的怨毒几乎化为实质，
嘴里说着威胁的话，
“我都要退学了我还怕什么，我这辈子都完了沈夜夕，你就不怕我一刀捅死你？”
我捏得更用力，
“哦，你应该不会退学，大概率是留校察看。”
“不过你再这样看我，就还是要滚出学校了哦。”
陈希眼皮微敛，
“你们有那么好心？你们两个明明都是恶鬼。”
我甩开她的下巴，
“你人很差劲，但你有个好妈妈。”
“自己看论坛吧。”
陈希拿起手机，看着自己妈妈半跪下的照片嚎啕大哭。
第二天，陈希就搬走了。
17
我和裴时煜的恋情，并没有被写成帖子。
论坛上几乎没人提起，偶尔提到了也很快就没了。
虽然和裴时煜牵手走在校园里回头率很高，
但我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我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我以为你会想要告诉很多人。”
裴时煜拉过我的手，环在他的腰上，
“以前我希望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这样你就跑不掉。”
“但是现在我现在知道夕夕很爱我。”
我掐了一把他的腰，
“你就这么肯定？万一我是骗你的？”
裴时煜得意得直哼哼，
“我当然知道，你那天把我摁在沙发上……”
“唔”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
可以了，不要说了。
裴时煜真的是个讨债鬼。
18
番外1——关于初遇的真相
我和裴时煜毕业后就订了婚。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两家父母关系融洽。
有天裴时煜的妈妈突然说起小时候她给裴时煜穿裙子的事，
我笑着打趣，
“我们第一次认识就是他因为穿裙子被人打，我去救的他。”
裴妈妈和善地摸了摸我的脑袋，面露慈爱，
“傻孩子……”
裴时煜单手搂住我倒在沙发上，“妈，别说了。”
裴妈妈完全无视，
“这臭小子就是故意被人打还不还手。”
“他想回来卖惨好让我以后再也不给他穿裙子。”
裴爸爸端着碗从厨房出来，顺便补刀，
“连打他的那几个都是他自己找的。”
“谁听他的谁就能拿到一张奥特曼卡片。”
我回想当初的情景，
怪不得那时候那群小孩手里都有一张卡片。
我天真地以为是小孩子拉帮结派欺负人。
我靠在裴时煜怀里，看了看优雅的裴妈妈，
又瞄了瞄系着围裙的裴爸爸，
裴时煜的黑心到底是遗传谁的？
不敢问，完全不敢问。
19
番外2——关于称呼的转变
小时候我家隔壁住了一个温柔阳光的大哥哥。
我特别喜欢他，
还下定决心以后就要嫁给这样的人。
所以五岁的裴时煜说要嫁给我的时候，
我拒绝了。
我不喜欢年龄小的。
但我确实没想到裴时煜居然跳级，连年龄都改了。
他对我的称呼从姐姐变成了夕夕。
我对他的称呼从阿煜变成了裴时煜。
裴时煜完全变成了邻家哥哥的缩小版，
一整个学人精！
我忍了他那副样子好几年，还是没忍下去。
“裴时煜，求求你恢复原样吧，我晚上梦见你都在做噩梦。”
后来裴时煜跟我相处就还是小时候那副德性。
不过他装习惯了，而且越发得心应手。
两个样子随时切换。
譬如某些特殊时刻，
他没尽兴就会温柔地喊夕夕哄着我再来一次。
我懒得理他他就会哼哼唧唧喊姐姐然后得寸进尺。
裴时煜，是我人生一大坎。
不过我已经在坎里躺平了，感觉很不错。
20
番外3——关于高中的麻烦事
我升上高中的时候，裴时煜已经高二了。
他是学校里的校草兼学霸。
学校里关于他的事迹很多，
譬如高一情人节就收到一抽屉情书和小礼物，
他全用塑料袋装着送给了班主任，
并一封信一封信地根据字迹指认是谁写的，
说他们影响他学习。
譬如校外大姐头看上了他，放学把他堵在校门口表白。
他拿出镜子让她看，
说大姐头荧光粉的头发显脸黑，建议她换个发型。
大姐头哭着跑了。
大家都说，裴时煜是难摘的高岭之花还是毒舌版。
不过高二的时候，裴时煜他进化了，变成了温柔版。
因为我上高一了。
因为裴时煜对我的特别对待，我遭到了很多刁难。
什么锁厕所啊，体育课故意撞我之类的小伎俩层出不穷。
很低智但烦不胜烦。
最后我靠拳头制止了，校外大姐头也成了我的小妹。
当了三年大姐头，深感无趣，所以我决定金盆洗手。
于是大学出现了温柔小白花版的沈夜夕。
21
番外4——关于告白的那一天
我高考结束那天晚上，
裴时煜出现在我家楼下。
那天天空很晴，夜空上有星星。
裴时煜的眼睛里也有，
“沈夜夕，我五岁跟你说我要嫁给你，你拒绝了。”
“现在我二十岁了，我……”
我不解风情地打断，
“你实际上只有十八岁。”
裴时煜撇撇嘴，伸手捧住我的脸。
语气郑重又期待，
“二十岁和十八岁的裴时煜愿望都和五岁的一样。”
“沈夜夕能帮他圆梦吗？”
我拉下他的手，看他表情一瞬间变得失落，
又勾上他的脖子，眼底闪过兴奋，
“答应了现在给亲吗？”
裴时煜愣愣地点头，
“那我答应了。”
唇瓣轻轻相贴。
颜狗满足，此生无憾。
22
番外5——关于陈希的自述
我叫陈希，从我记事起身边就只有妈妈。
我问妈妈爸爸在哪儿，
妈妈就会流泪。
长大后我才知道爸爸跟别的女人跑了。
妈妈一个人开店养我很辛苦，所以我读书很用功。
我也如愿考进了全市最好的大学。
学校条件很好，双人间。
舍友是个看起来很柔弱的小白花，叫沈夜夕。
我们名字里有个字读音相同，但命运却差很多。
她家境很好，吃穿用的好多牌子我甚至没见过。
但我会偷偷查，价格基本都很夸张。
我嫉妒她。
有天我去妈妈店里给她帮忙，
遇见了沈夜夕和裴时煜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沈夜夕有点惊讶地和我打招呼，裴时煜没看我。
我觉得难堪，
沾满油渍的围裙，破旧的店面，妈妈端菜弯下的腰，
这一切都让我觉得难堪至极。
更何况，裴时煜，
这个我从进学生会的那天起就喜欢的人，
靠在沈夜夕的肩头笑。
为什么沈夜夕能拥有这么多。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去过妈妈的店，
我的时间用来模仿沈夜夕，
穿搭，妆发，她的一举一动。
买不起的我就去找平替。
我期待有一天那个温柔的身影能把目光投在我身上。
我爸爸跟人跑了，我恨那个女人。
但我现在好像正在成为那种人。
我也恨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