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城外,一辆马车进了城内,不多时,马车于一座府邸前停下,小厮开口,提醒道,“大人,张大人的府邸到了。”
马车内,王腾从思绪中回过神,睁开眼睛,迈步走了下去。
张府。
一名下人快步走来,恭敬行礼道,“大人,历城知县王大人求见。”
书房内,张启正神色一怔,片刻后,回过神来,道,“有请。”
“是!”
下人领命,转身离开。
不多时,下人的带领下,王腾迈步走来,一眼便看到书房中的张启正。
四十多岁近五十岁的年纪,因为常年的操劳,两鬓的头发都已白了大半。
“张大人。”
王腾进入书房,抱拳一礼,客气道。
“王大人。”
张启正立刻上前,还了一礼,道,“王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张大人言重了。”
王腾神色平和道,“是我不请自来,叨扰张大人才对。”
说到这里,王腾语气一顿,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张大人,我此来,是有一事相求。”
张启正闻言,面露诧异之色,道,“何事?”
“汝南庄,尤俊达。”
王腾如实说道,“想必张大人也察觉到了,这十几日,木家安插了不少人入城,为的就是对付汝南庄,对付尤俊达。”
“王大人,若是你们王家想把生意往兖州城发展,我乐意至极,若是王家想插手绿林的事,恕我不能奉陪。”
张启正听到眼前王腾想要借机发展自己的势力,心中顿时生出一丝不耐烦之色,说道。
“张大人误会了。”
王腾平静道,“此事乃潞州二贤庄和木家的算计,我们王家只是欠了木家一份恩情,仅此而已。”
说完,王腾将一些卷宗递了过去,正色道,“张大人可以看看,尤俊达这些年所做所为,都在这里了。”
张启正皱眉,接过卷宗,仔细看了起来,渐渐地,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诧异之色。
尤俊达这些年在潞州,齐州,泽州的动静都不小。
“这些卷宗上的事情,都可以轻易查到,尤俊达虽然名义上退出了绿林,金盆洗手,不在自己的大本营兖州有所动作,可在其他地区,搅动风云,一样是死罪啊。”
王腾注视着眼前老人,正色道,“张大人一路走来,应该很明白其中的黑暗之处,如此恶人,怎么能放过!”
张启正听过前者的话,沉默下来,许久,开口道,“尤俊达,不能杀。”
“张大人,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他?”
王腾反问道,“二贤庄要尤俊达,木家得手后会将尤俊达交给单雄信,至于是死是活,得看单雄信的意思了。”
“不杀他?”张启正眸子微凝,问道。
“没错。”
王腾沉声道,“至少,我们不能杀!”
“你怎么能保证,木家不会成为第二个汝南庄?”张启正问道。
“木家不会。”
王腾也没有隐瞒,如实道,“最多一个月,朝廷就会任命我为齐州刺史。”
“确定?”张启正大惊,沉默片刻后,问道。
王腾沉默,片刻后,轻声道,“确定。”
书房内,张启正安静地思考,并没有眼前人的只言片语便立刻下决定。
王腾也不着急,安静地等着。
许久,张启正缓缓抬头看向王腾,认真道,“王大人,你想要我做些什么?”
王腾微笑,说道,“按兵不动。”
顿了顿,王腾又继续道,“张大人,木家清洗汝南庄后,就会留在兖州城发展了。”
“嗯。”
张启正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另外,到时候,如若出了意外,汝南庄没有留住尤俊达,我想请张大人帮忙打开城门,放尤俊达进城!”王腾道。
“他不见得会进城!”
张启正摇头说道。
王腾淡然一笑道,“他会的,毕竟那么多箱白银送到张大人你的府上,对他来说,并不是白送的!”
“哦?”
张启正一怔,旋即目光闪烁起来,片刻后,突兀间笑了,“既然王大人有如此底气,那我就拭目以待吧!”
“告辞!”
王腾拱拱手,转身离开书房。
兖州城外,官道上,马车内。
王腾盘腿而坐,陷入了沉思。
虽说这位张启正大人是由尤俊达扶持上来的,且收了尤俊达不少的不义之财,却是个清廉之人。
由于少年未能得志,到了中年才得了尤俊达的扶持,当上了兖州城知县,收了尤俊达的不少不义之财,也都冲了税钱,张启正在位十来年,只收了三年税赋,百姓安居乐业,就连城防营的兵卒们的伙食和俸禄都是几州中最好的,可张启正自己的府邸却仍是简陋。
虽说受了尤俊达恩惠,却也没有丧失良知,是个好官!
于此同时,历城王府的书房内,秦琼写给王辰的那封书信已经被打开,而王辰正坐在书房内,陷入了沉思。
至于秦琼写的那封书信,王辰根本不在意,不过是感谢自己让单雄信帮忙寻他,还有就是想让王辰帮忙照看两位伯母和程咬金。
至于秦琼没有回来,王辰虽然有些意外,但也觉得在情理之中,单雄信还没开始劫皇纲,单盈盈自然也不会将官银塞在秦琼的包裹里,秦琼也不会被拘。
思量片刻,王辰便出府而去,朝着木槿赌坊走去。
书房内,木槿和王辰相对而坐。
木槿看着眼前的男人,微微抿唇:“一切就绪了!”
王辰点头,“我知道。”
木槿轻笑,“这次之后,历城怕是没有我木家的容身之处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眺望远方:“希望王公子真的可以帮我拖住单家的明枪!”
王辰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这么说,木家有自信挡住单家的暗箭?”
木槿的手指顿住,转过身,看向王辰。
“兖州城做你的大本营,你不亏,不过,你的那支私军该怎么办?”王辰又问道。
木槿勾唇:“那就只有……”
她伸出手指,朝着上空指了指,意味深长:“给他们一个能活在阳光下的身份的身份。”
王辰挑眉,却也没有过多纠结。
“该走了,今晚,你可是主人公!”他淡声说道。
木槿颔首,拿起外套,跟随王辰离去。
夜色渐深,一辆马车在官道上疾驰,朝着兖州城驶去。
汝南庄外五里地,一百多号人正躲在暗处,蓄势待发。
这些人身上都带着兵刃,而且看起来训练过。他们都穿着灰色长袍,手上拿着刀枪棍棒等武器。
最显眼的就是站在队伍前方的一群大汉,领头那个三十多岁,留着络腮胡子,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满脸横肉,看上去凶悍无比,他手里还提着一把斧头。
“家主有令,不可杀人,里面的人会喝下蒙汗药,都是软脚虾,制服就行!”络腮胡子喊道。
“遵命!”众人齐声应答。
......
此时的汝南庄,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只见庄内,摆着十几桌酒席,更有六七十个美妓,正穿梭其间,端茶倒水。舞伎在其间歌舞升平,引得周围之人频频侧目。
后院厨房也不断送来酒水和佳肴,一众宾客吃喝尽兴,觥筹交错,好不快活。
根本没人注意到有十几个美妓穿梭在酒桌间,已经将一包包药粉倒入了酒水之中。
而院内最上方的一个酒桌,尤俊达正与几个身材壮硕的汉子高谈阔论,气氛甚为热烈。
而酒桌旁的那个美妓手中正握着一包药粉,伺机而动。
奈何尤俊达的谨慎异于常人,似是发现了什么,对着那位美妓挥了挥手,示意她去伺候别的桌子。
那美妓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还是强装镇定的应了一声:“是!”接着就起身走向其余桌子。
那些汉子看着美妓离开,并未放在心上,继续饮酒作乐。
守在院前的四位上菜补酒的仆从见状相互对视了一眼,从后厨那接过几盘佳肴和酒水,朝里面撒了药粉,便朝着尤俊达的酒桌走去。
这一切做的极为隐秘,根本无人察觉。
等到四个人把酒菜摆上之后,立刻躬身退下。
尤俊达坐在主座之上,笑呵呵地看向那群汉子,举杯道:“兄弟们,今天难得大家齐聚一堂,咱们先干一个!”
“好!”
话音落下,一帮大老爷们儿纷纷举起杯子,咕噜咕噜的往肚子灌酒。
尤俊达见此情景哈哈大笑,又道:“诸位请!”
说完也举起杯子,仰头将杯中之物饮尽。
“尤大哥豪爽,再干!”
……
酒酣耳热,众人皆醉。
尤俊达虽然脸色潮红,双眸迷离,却始终保留着清醒,看着众人都喝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谁知刚迈出脚步,忽然脑袋一阵晕眩,险些跌倒在地,幸亏及时扶住了桌角,才稳住了身形。
尤俊达眉头紧皱,伸手摸了摸额头,发现额头上竟有汗珠滑落。
怎么回事?我这是怎么了?
尤俊达感觉自己浑身无力,使不出半点力气,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冰窟之中,冷得瑟瑟发抖。
与此同时,院内大多数人皆趴在了桌上,昏睡了过去。
几个酒力好的,也是摇头晃脑,最后还是没撑住,一头栽在了地下。
尤俊达这边也是如此,勉强站直了身体,用手撑住桌角,但身体依旧控制不住的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摔倒一般。
怎么会这样?
尤俊达努力的睁大眼睛,企图找寻原因,可惜视线却越来越模糊,最后竟彻底闭合,失去了意识。
……
四个上菜的仆从见状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仆从便朝着院外走去。
而汝南庄外,百来号人已经蓄势待发
这时,一道黑影闪进来,冲着他们点点头:“可以动手了!”
为首的人闻言,立即抽出腰间佩剑,飞奔进了汝南庄。
出乎意料的是,汝南庄的大门已经被打开,百来号人蜂拥而上,一刻钟不到,便已控制好了局面。
而另一边,潞州城外官道上,王辰和木槿在马车里等了许久,始终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木槿不由担忧的掀开帘幕查看,发现外面安静的很。
她忍不住松了口气,这时,突然有人敲响了马车壁。
“咚咚咚……”
木槿警惕的看向外面,发现外面的人身着一身粗布麻衣,头戴斗笠,遮住了整张脸,根本看不清楚面貌。
“公子,汝南庄已经被攻破了,木姑娘的人已经进行收尾工作了。”那人并不理会木槿,而是恭敬对王辰的说道。
“尤俊达呢?”王辰眯了眯眼,询问道。
“尤俊达已经不省人事了,现在正在汝南庄。”
“嗯,你们可以撤了!”王辰吩咐道。
“是!”
待那麻衣男子退下,木槿这才急忙撂下帘子,问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走马上任。”王辰轻飘飘的吐出这句话。
想了想后又说道:“尤俊达我要带走!”
木槿一愣,惊讶的反问:“你带走?”
“不然呢?”王辰微微抬起头,瞥了她一眼:“我跟单家的生意,我答应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该他们出力了!”
“……”
…………
王辰和木槿乘着马车来到汝南庄,果然见府邸里的人全都倒在地上。
而木槿的人已经戒备森严的拱卫在汝南庄的周围。
王辰带着人直接进了庄园,然后径直来到了尤俊达的屋子。
尤俊达此时正躺在床榻上沉沉睡去,呼吸平缓均匀。
王辰仔细检查过尤俊达后,确认他还有呼吸,便转头看向木槿:“我带走他,这里就交给你了!”
“可以。”木槿点点头。
“记住,人被单家带走了!”王辰淡漠的说完,一个仆从背起尤俊达,跟着王辰离开了。
“王公子慢走啊!”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木槿叹了口气,转身回到院内。
而在马车上,王辰靠坐在车厢里,眉头紧锁。
“公子,你怎么了?”仆从低声问道。
王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公子,你还好吗?”仆从见王辰不语,有些焦虑的问道。
王辰这时才睁开眼睛,深深的看了眼车夫:“停车。”
“吁……”
马匹骤然停住。
王辰跳下马车,环顾了一圈,然后对马夫道:“你先回去吧!”
马夫迟疑片刻,还是驱赶着马车离开了。
王辰则转身向西北方向的林荫道走去。
夜晚,月光如银纱般笼罩着整片树林,透露出一股朦胧的美丽。
王辰沿着官路进了城,穿街而过,来到张府。
张府。
一名下人快步走来,恭敬行礼道,“大人,历城王家二子王辰求见。”
书房内,由于今夜的动荡,张启正也没有心思入眠,闻言神色一怔,片刻后,回过神来,道,“有请。”
“是!”
下人领命,转身离开。
不多时,下人的带领下,王辰迈步走来,一眼便看到书房中的张启正。
“张大人。”
王辰进入书房,抱拳一礼,客气道。
“王公子。”
张启正立刻上前,扶起王辰,问道,“不知王公子深夜拜访,所为何事?”
王辰笑了笑说道,“我是来报喜的。”
说到这里,王辰语气一顿,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张大人,尤俊达我已经派人送去二贤庄了。”
王辰意味深长的说道,“木家要在兖州城扎根了。”
“王公子,你想说什么?”,张启正不解道。
王辰平静道,“我此次前来,是想告诉张大人一个制衡木家的建议。”
王辰注视着眼前老人,正色道,“张大人,汝南庄的底子在加上木家的根基,在这兖州城,你恐怕是弱势!”
张启正听过前者的话,沉默下来,许久,开口问道,“什么建议?”
王辰笑了笑说道,“汝南庄有一个兵器库,还有上百条马匹。”
“什么意思?”张启正眸子微凝,问道。
王辰沉声道,“我觉得你身为兖州城的知县,找他要一些兵器和马匹充实城防营,她应该不会拒绝!”
“她会答应?”张启正问道。
“有点难度。”
王辰也没有隐瞒,如实道,“这就要看张大人会不会巧立名目了。”
书房内,张启正安静地思考,并没有眼前人的只言片语便立刻下决定。
王辰也不着急,安静地等着。
许久,张启正缓缓抬头看向王腾,认真道,“王公子,我明白了!”
王辰微笑,说道,“明白就好。”
顿了顿,王辰又继续道,“张大人,我再给你透个底,如果木家像尤俊达那样,将兖州,齐州等绿林独立出来,单家可能也会对他出手,其中的制衡关系,张大人自己揣摩。”
张启正一怔,旋即目光闪烁起来,片刻后,突兀间笑了,“多谢王公子解惑!”
“告辞!”
王辰拱拱手,转身离开书房。
兖州城外,天色渐明,王辰以后租了辆马车,缓缓朝着历城行去。
木家,单家,兖州城衙门,三个势力互为犄角,相互制衡,这样算是将木家牢牢的摁在了兖州城一年半载。
王辰揉了揉眉心,掀开帘子,望向汝南庄方向,露出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