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魔刀到底问了什么？
马克记不清楚了。
他只记得，自己跪在地上，浑身哆嗦。
颤抖着。
泪流满面，不断扣头。
马克：“求您，求您饶过我！”
马克：“都是泰勒斯的错。”
马克：“我没想着冒犯您的。”
马克：“恳求您！！”
他说出了千言万语，毫无尊严的恳求。
就在泰勒斯的面前，把泰勒斯贬低的一无是处。
魔刀高兴了，所以，他才活了下来。
侥幸拿回来一条小命。
那天后，他深居简出，恨不得把自己消失掉，他以为，风头会过去的。
所以，才会忍不住回嘴。
在酒馆里。
“唉，说起来那个长耳的小姑娘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没办法还钱，那当然会被榨干全部的价值。”
“也没多少价值吧？”
“那可不一定，黑狮子手里面，可是有噩梦机存在。”
“啊，那东西居然是在黑狮子手里？”
“是啊，哪怕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经过噩梦机的熏陶，也能有非同寻常的价值了。”
“可也不够吧。”
“是不够，但那不是还有什么光之剑的几个垃圾吗？”
“唉？不是当场就死了？”
“哪儿啊，魔刀可是聪明人，故意留了一口气，再加上他们，这欠下的一笔，不就赚回来了？说不定还有多余呢。”
“哇，那岂不是说，那天那个胆小鬼的话，全被听得一清二楚了？”
“那肯定的，啧啧，这泰勒斯可真是个蠢货啊，我可是知道，他是出于新人时被带了一波的恩义，才把那胆小鬼叫进队伍的，没想到，会被毫不留情的背叛……”
“呵呵，这也是他活该，真觉得自己是什么大英雄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疯狂之都。”
“这种比猪还要蠢的东西，早点死，那是解脱。”
“唉，就是可惜了那个女的。”
“你还真是念旧啊，居然还有这种兴趣？”
“废话，这不是没办法往上爬嘛，咱们这帮中下游得，也没多少乐子吧。”
“唉，要是我也是黑狮子得一员就好了，这样的话，哪怕大肉吃不到，但这点好处肯定有”
彭！
突然的一拳砸过来。
“闭嘴！”
“我×，哪来的傻×，嗯！？是你这个胆小鬼！”
“想死是吗？”
“叽叽歪歪说什么呢。”
“我不准你们这样说他们！！”
马克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就那么冲了出去，然后果不其然的，被人打个半死，
“呸！什么贱×，你还装上英雄了？”
“走吧走吧，没必要为了这种傻×掏钱。”
“哼，臭狗屎，记着，下次见到老子躲远点……”
是疯狂之都，杀人付钱的规矩救了他。
也是老杰克，救了他。
老杰克：“混账小子，你就不能掂量清楚自己吗？”
老杰克：“你是个什么东西？”
老杰克：“你这辈子最大的能耐，就是他娘的夹着尾巴做人，知不知道？”
老杰克：“再有下一次，也别指望我救你了！”
老杰克帮他治疗，也数落了他一顿，
伤好后，马克便又回归了过往疯狂之都最底层冒险者的生活。
苟延残喘。
再也不张扬，哪怕胆小鬼的骂名已经传遍。
他也不生气，
就算再有念叨泰勒斯是个蠢货白痴的笑谈，他也不再冲过去，
就算是路过死人纪念馆，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被摆出来，恶意的百般侮辱。
他也视若无睹。
这里就是疯狂之都，没有底线，没有道德。
除了疯狂之都本身的规矩外，这里，一无所有。
而老杰克说的很对，他这种货色，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本该是这样的。
但他这种废物，想要指望他一下子痛改前非，大变活人，也是不太可能的事吧。
所以那天，他才会把那个昏迷的女人带回家。
“这次肯定没问题，只要承下恩情，拿点好处，就远离。”
“绝对不能再重蹈光之剑的事了。”
“我也是要生活的，我只能这么做了，要不然，会饿死。”
“离开疯狂之都？太危险了，疯狂之都把魔鬼不当回事，但我能那样吗？”
“我不想死。”
用这样一句句话安慰自己。
马克跑去从老杰克那里求来了，他早就买不起的药剂。
他故作姿态，学着某人的模样，自信，经验丰富，做个领路人。
这个自称佐伊的女人，很聪明。
最开始的小委托，她就做的很好。
哪怕是稍微困难得，马克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委托，她也很快适应。
她好像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而马克，也久违的拿到了钱。
马克：“咳咳，三七开，我三你七，不过分吧？”
佐伊：“我们是队友，不应该五五吗？”
马克：“五五！？”
真是恨不得当场就答应，但不行，不能那样做，因为拿的钱多，成为队友，意味着连带的麻烦，他绝不可能再重蹈覆辙了。
马克：“你错了，我们不是队友。”
马克：“而且，我好歹也是前辈，对新人多照顾一点，合情合理。”
佐伊没有再说什么。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任务，难度一点点拔高。
赚的钱也越来越多。
马克甚至有能力去偿还在老杰克那里的赊账。
老杰克又疑惑又欣慰又担忧。
老杰克：“臭小子，这次记得长点教训，不要再犯错了，这里是疯狂之都，你能保持现在的水平，就已经是活的很滋润了。”
马克当然知道，所以他一直很谨慎，小心，除了任务期间，他尽量的和佐伊都没什么来往。
那天，他们又一次碰头。
佐伊：“我得到了一点情报，有个好东西，如果拿到手，那一定可以大赚一笔，抵得上一百次我们做的那些任务了。”
天呢，这才多久。
佐伊果然是天生就是冒险者，她居然已经如此适应疯狂之都了。
马克的心情真的有点复杂。
但对于钱的渴望，还是让他忍不住开口。
马克：“可靠吗？而且，有没有风险？”
佐伊：“有，但是可以承受的范围。”
这话便让马克安心许多，毕竟之前的任务，一次次难度的拔升，佐伊都会这么说。
而事后，任务安然无恙的完成，也足以证明佐伊得判断没问题。
那这次，肯定也会吧。
几乎是惯性思维了。
一定是侥幸了，
马克就这么点头。
然后，出发，直至他的眼前，出现那个犹如梦魇得身影。
马克就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他恨不得第一时间便扭头就走。
可恨的是，目光，已经对在了一起。
走不掉了。
现在，他跪地，又一次毫无尊严的请求。
他又成功了，他又保留了一条命，他就该直接走的，为什么偏偏要手贱，去拉佐伊一把。
这个愚蠢至极的女人，她真的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那可是魔刀。
黑狮子的魔刀。
但短短一年就有名有姓，混出水准的泰勒斯，连同整个光之剑，在魔刀面前，也扛不住半分钟。
那还是在魔刀刻意留手的情况下。
这可是在疯狂之都的层层规矩面前，依旧能够毫无顾忌，当街杀人的怪物。
哪怕是一千个，一万个他绑在一块儿，面对魔刀肯定也于事无补吧。
为什么，偏偏要说这种疯话。
马克的头低下来，他好像又看到了，泰勒斯的惨状。
那挥之不去的噩梦，再次出现。
泰勒斯：“哈哈，来吧！来吧！我们当然要同进退！”
泰勒斯：“一起死！一起死！！”
扭曲的尸体，狰狞的表情，疯狂的话语。
不要，不要，我不想死。
但，我死定了。
马克：“都怪你，都怪你！！”
马克：“都是你的错！”
马克：“魔刀大爷，我跟这臭傻×根本不熟啊，您要把她杀死弄死全看您的心情。”
马克：“只恳求您，放过我！”
马克：“求您了！求您了！！”
他那本就一无所有的尊严，居然还能够再下降。
周遭的嘲讽，好像雷鸣一样刺耳。
“不愧是胆小鬼马克,！”
“太让人刮目相看了。”
“这种变脸的本事，真的下功夫去学习，也很难学会吧。”
“这种垃圾卖队友是本能吧？”
“你太高看了，就这种恶心的货色，生下来恐怕就不懂什么是礼义廉耻。”
“我听说这白痴是个孤儿？”
“那肯定的啊，要我生出来是这么个玩意儿，我也得第一时间扔掉，然后好好的洗上十遍澡，晦气。哦对，还得是拿狗×来洗澡。”
“噗！没错没错！”
马克只是不断的磕头，磕头。
砰！砰！砰！
一步一步，魔刀那恐怖的身影，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死亡，死神，就在此刻。
马克：“求您！”
马克：“求您了！！”
可，那抬起的大脚，没有丝毫的迟疑，那是要踩死一只虫子的动作。
而他，就是那个，可怜的虫子。
马克的脸几乎贴在地上，鼻涕，口水，汗水，泥土，血，混在一起。
他，要死了！
周围的嘲笑声，那庆贺他的死亡。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马克扪心自问，可得不到答案。
下一秒，他回神，他还活着，而声音，戛然而止。
究竟，发生了什么？
马克颤抖着，抬头。
他的动作太慢，太慢了。
砰！
有什么倒在地上，好熟悉。
马克的眼睛哆嗦。
那是，魔刀，身首分离，五段开裂。
马克猛的回头，有血，恰好甩在脸上，他不敢闭眼，只能看着那个，姿态如旧，十分淡然的女人。
那双眼睛看着他。
像是在看一个垃圾。
佐伊：“两不相欠了。”
说完，女人扭头就走。
马克只是愣在那，任由血从他的脸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