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雾山脚下的张家村几乎已经消失,到处是倒塌的房屋残骸,受伤的人倒在地上痛苦的低吟,一片哀鸿遍野。
张二跑到记忆中家所在的位置,什么都不存在了,只有残垣断壁静静地矗立在地上,无声的诉说着所经历的苦难和不幸。
张二狗无力的跪倒在泥泞的地面,他想要放声大哭,却哭不出声来,只有眼泪汇成一道浅浅的溪流在顺着脸颊无声的落下。
悲痛如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他忽然发现以前一直期待的什么修仙问道,什么成为强者纵横于世与亲人相比,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和可笑。
他前世没有得到的温暖在这一世得到了,他却不曾珍惜,直到失去了才知道它的珍贵,如今后悔莫及。
一只手掌轻轻地拍了拍张二狗的肩膀,他回头看去,是满身泥污的张得水。
“二狗,村里遭了山洪,村里大半的人都…哎,许多人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过这样也好,让人心中有个念想,你家里人说不定还活着…”
张得水将村里的情况跟张二狗简单的说了一下,村民伤亡惨重,更有许多人都失踪了,其中就有张二狗的家人。
“得水叔…”
张二狗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哽咽出声,紧紧的抱住了对方,这一刻少年的脆弱毫无防备的显露出来。
“二狗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张得水用粗糙的双手将张二狗紧紧的抱在怀里,久经风霜的脸上透出无言的巨大悲痛,声音嘶哑的安慰道。
两人相拥而泣,张二狗再也没有压制心中的悲痛,放声痛哭起来,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很短的片刻。
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张二狗成名之后,他有时候会偶尔想起自己少年时的这场痛哭,它是那样的纯粹和真实,又酣畅淋漓。
也是他告别尘世,走上另一条路的拐点。
不过每次想起这一刻,他都觉得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清晰,却又如同水中月,无法将其真实的抓在手中,犹如一场梦境。
以至于让他想到前世的一句话:“想起那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那是他最后的少年时代。
张二狗在张家村和村民追着山洪的痕迹一路向着远方寻找,找到了一部分失踪的村民,不过已经是冰冷的尸体。
中途他们碰到了同样怀着悲痛之心寻找各自村民的印咖村和东丽村的村民,两方互望一样,再也没有了往日一争长短的心思,脸上露出一丝惨笑。
张二狗回到张家村之后,也曾想起追杀自己的韩石和印咖村众人,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已经没有心情去想这些了。
三方的人渐渐汇成了一股人流,途中找到对方村民通知对方认领的事便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在天灾面前,原本的互相视作敌人的三方正在悄无声息的变化。
直到前方出现了一条大河,所有的人都绝望了。
山洪的痕迹到此消失了,山洪汇入河流,奔腾不息的大河早已将一切带向未知的地方。
压抑的哭泣声在人群中响起,如同瘟疫渐渐传染了所有人。河岸边响起猎户们的哭声,便随着河水向遥远之处飘去,那里也许是失去的亲人们的归处。
张二狗没有哭,他眼中虽有泪,但却怎么也落不下,他感觉胸口如同被压了一块巨石,让他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的望着奔流不息的大河,恍惚中,又看到了双鬓已白的父母和年幼的小妹,一朵水花翻起,大壮也出现了,冲他憨厚的一笑…
张二狗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眼中浸含已久的泪水却如同决堤一样滚滚落下…
当张二狗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茅草搭建的棚子里。他费力的站起身来,眼前猛地一黑,差点又倒下去。
他脚步虚浮的走到棚子外面,见外面人来人往,呼喊之声不停响起。村民们正在建造房子,他们脸上仍带着悲伤,但却不得不坚强起来,延续张家村的存在。
这在张二狗看来是那么的残忍和现实!
“二狗,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一道声音传来,张二狗回头时看到张得水正端着一个碗向这边走来。
“得水叔,我没事!”
张二狗看着张得水那隐藏着悲痛的苍老脸庞,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示意不用担心他。
“二狗,来,喝点粥,你现在身子太弱了。”
张得水将手中的碗向张二狗递过去。
“得水叔,这…”
“这是官府派人施的粥,我已经吃过了,这是特意为你领的,不然错过施粥的时间,就没有饭吃了。”
张得水看到张二狗的迟疑,明白他在顾虑什么,出声解释道。
张二狗再不迟疑,接过碗,大口的吃起来,昏迷了许久,他也确实饿了。
“得水叔,现在村里怎么样了?”
张二狗边喝着粥,边问道。
“哎,还能怎么样,日子还得过下去。好在官府派了人来帮助村里,不然…”
张得水看着一处正在搭建房梁的房子,轻轻的向张二狗说着。
张二狗喝完粥后,张得水让他好好的休息,自己则离开,帮着村民从山上往山下运送木料。
张二狗虽然感觉身体还有些虚弱,但现在村里人人都在为重建张家村而忙碌,他也没有心情一个人躲在屋里休息。
张二狗正想赶去帮忙,一个身穿官府衙役衣服的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张二狗皱起眉头,看了看对方的样子,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正想开口,那人却抢先一步说话了。
“小兄弟,是我!”
那人脸上青光一闪,在张二狗眼中对方的容貌赫然一阵扭曲,变成了另一人的样子。
张二狗被吓了一跳,正想转身就跑,发现那张脸自己认识,正是之前送张二狗回村的慕容飞。
“是你?你怎么…”
“小兄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说吧!”
张二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然后指了指他身后的草棚。
张二狗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对方若是想对自己不利的话,早就做了,现在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找自己,不方便在外面说。
两人来到草棚之中,张二狗刚一站定,就见对方手中掐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口中念念有词。
他们身外渐渐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青色罩子,将两人罩住,然后光芒一闪,又消失了。
如果此时外面有人正看向草棚中,就会发现,活生生的两个人在光芒一闪之后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如同见了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