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不明白白木青为何对崔氏情有独钟，但白木青反对纳妾是事实。一个反对纳妾的人，如何会养外室？
多么浅白的道理，这些年来却一直无人质疑。
白应玖在等达木善的回答，她可以猜测白应启并非白家儿郎，却无从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但达木善知道！
达木善却不回答，不过目光却比刚才温和了许多。他也没有看向白应玖，而是看向她背后的位置。
白应玖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强逼自己转过头去，果然……
“姐姐……”
白应启的声音带着哭腔，揉了揉眼睛走了过来。
“姐姐，我怎么不像爹了，你不是说我最像爹了吗？”
他摇晃着白应玖的衣袖，半的撒娇半是委屈。他已经启了蒙，知道白应玖话中的意思。但他不敢相信，更无法接受。
“启哥儿，我……”白应玖罕见哑然，舔了舔略微发干的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怨念的目光投向达木善，就是这个人，若他不来此根本不会引发后续一系列的问题。害的她有苦难言，无话可说。都是这个人！
受到白眼的达木善没有想象中愤怒，反而因为白应玖的聪慧对她颇为怜惜。
一个男人怜惜一个女人，自然要为她解决麻烦。
“你不是白家人，也不是大周人。”
达木善摸着白应启的头，给予了准确回答。见他并不反抗，才娓娓道来：
“你的父母是我西凉贵族，因误会不得不远离故土，而你被托付在此。我是你父亲的部下，奉命接你回家。”
达木善的眼中写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慈爱，悠长飘远的目光似透过白应启看到了另一个人。
白应启和他的生父很像，这份相像不仅在外表，还在内心。只可惜，好人不长命！
他猛地拉起白应启的袖子，在他的左边胳膊上轻轻一揉，一个似蝎子似的文身显露出来。小小的，并不明显，却十分清晰。这是属于他们西凉贵族的标志，也是独一无二的标志。
白应玖信了他的话，小时候她就见过白应启胳膊上的小黑点，还以为是个痣，不想其中大有造化。
“你是故意接近我要吃的？”白应启拉下自己的袖子，他的思路截然不同，没提父母分毫，却想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达木善没有因此看轻，反而格外郑重。
“不是。作为西凉人，想要混入南都城并不容易。佯装乞丐，是最不动声色的办法。遇见你之前，我已三日未曾进食，幸好有你相助，否则我定当饿死街头。”
最后的四个字，他一字一顿，满是感激的目光无法遮掩。
“我们的相遇，是天神的安排。”
白应启脸色好转了不少，他可不想自己救助的人是早有预谋的安排。好不容易遇见个他喜欢的人，可一定不要是心机叵测之人呐！
饿死街头个鬼？
白应玖撇撇嘴，她可不相信一个身怀武艺的西凉贵族，会饿死街头。这话，也就骗骗小孩子罢了。
可白应启就是相信，而且因此对达木善另眼相待。
“你刚才说我的亲生父母，他们在哪？”
白应启不同于这个年龄孩子听到此事的慌乱，反而镇定的如同在讲别人的事。倒是让白应玖担心了起来，她害怕白应启被达木善三言两语拐跑了。时刻关注着达木善的举动，只等情况不对赶紧呼救。
白应玖想得好，达木善再厉害也是一个人，他敢和院子里的士兵斗吗？一旦院子里乱了，外面的士兵也会围堵。若是将满城的守兵都牵扯进来，吃亏的还是他。
达木善神色骤然黯淡，隐隐生出几许怒意，似要发作。
白应玖握紧白应启的小手，给他鼓励也给他保护。这个忽然冒出的达木善，带着不可预知的危险，绝不能让他伤害到白应启！
达木善独自安抚了自己，隐下所有悲愤。
“他们都去世了。”
这世上，他又变成了独身一人。
“哦。”白应启的反应出乎达木善的预料，他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就再无半点悲伤。
他为什么不悲伤，那可是他的父母啊！
达木善无法理解，白应玖却十分理解。
白应启自小长在南都，于他而言他的家就在这里，他的父亲就是白木青，他的母亲就是不知名的外室。至于西凉种种，已离他太远。
看到这里，白应玖紧绷的心有了缓和。却不能放松警惕，眼前的达木善还虎视眈眈，他自以为隐藏很好的气愤被白应玖轻易捕捉。试问，这样一个人。哪怕是白应启生父的部下，她又如何将白应启交给他？
月盈则亏，天边的明月似被天狗咬了一块，不得圆满。
深秋的夜寒凉入骨，北风瑟瑟，卷起落叶霜降。
“谁！”
黑暗的屋内不见光亮，韩霄一个翻身隐于角落。能够不惊动外面的士兵来到他这里，可见对方武功高强。
“是我。”熟悉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恐慌，听得韩霄心神一颤。
他一个弹指让烛火复燃，熟悉的一张脸显露出来。
小姑娘穿着单衣，冻得瑟瑟发抖。微紫的唇色表情恹恹，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你……”
韩霄刚起了一个字，忽然一动不敢再动。
小姑娘一个箭步冲进了他的怀中，寒意瞬间涌入，韩霄本能就要避开。却在抬手时慢了一步，生生被小姑娘抢了先机，环住了他的腰身。
温软的触感激得韩霄差点跌倒，好在身后便是墙，后背倚靠在墙上，解了他窘迫之举。
“呜呜……”
怀中的小姑娘老老实实抱着他，嘴里呜咽着什么，如半夜惊醒的小兽，投入母亲的怀抱寻找慰藉。
啊，呸！
韩霄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去除干净，他堂堂七尺男儿可不是母亲呐！
可双手却不听使唤轻拍着小姑娘的后背，心中的某个地方酸酸涨涨，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在心底蔓延。
“谁欺负你了？”
他胡乱猜测，小姑娘一头扎进他的怀中不动弹，总得说点什么。
怀中的小脑袋摇了摇，韩霄只得继续猜测。
“可是王太师吓到了你？”
王太师这几日去了客什，应该顾不得吓唬小姑娘。
这也不对。
“做噩梦了？”
这回，小姑娘没再摇头。
韩霄松了口气，一抹苦笑爬上眉梢。
他居然做了安慰小姑娘的老妈子，而他却并不厌恶。
“梦都是颠倒的，梦中可怕，现实并非如此。”他循循善诱教导着小姑娘不要害怕噩梦，所谓梦境颠倒，现实应是美梦。
怀中的小脑袋毛茸茸的，韩霄一时想到了他幼时养的那只小哈巴狗。手掌不自觉抚上了毛茸茸的小脑袋，还未感受到毛茸茸的触感，怀中的小姑娘却忽然抬起头来，与他的手掌恰好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