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赵旻与大乔并肩默默前行之时，孙绍突然道。
“大人今晚欲与阿母同寝？”
赵旻好险没摔一跤。
大乔俏脸上满布红晕。
二人同时嗔道：“阿绍休得胡言！”
孙策的嫡次女孙妍脆声道：“可是姑父，阿父已将阿母许与你为妾！”
人小鬼大的孙绍得意洋洋。
“既如此，大人便应陪阿母、孩儿同眠！孩儿想听大人讲志怪故事！”
苟哥恨得牙痒痒。
他刚刚在许都士民面前表演了一出“义薄云天好兄弟”的戏码，当夜便睡了大嫂？
如此岂不可笑？
再者说来…苟哥如今只想抱着香妹子“美美睡一觉”。
于是乎，其人忍住狠揍这小屁孩儿臀部一顿的冲动，柔声道。
“阿绍休要胡闹，明日清晨我再接你去卫府，与阿彰阿植二人一同习武。”
孙绍明显有些失望。
“大人今晚不陪阿母与孩儿？”
赵旻断然道：“不陪！我尚有国事急需处理！”
孙绍一对灵动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当即计上心头。
“大人，既如此，孩儿便在卫府陪大人如何？”
赵旻一把将肩头上的孙绍抱到地上。
“不行！我要与你诸位叔伯议事。”
孙绍小嘴儿一扁，嚎啕大哭。
“大人欺侮阿绍！阿绍要寻阿父！”
孙绍的两个阿姊也哭了起来。
“阿父！寻阿父！”
大乔微微叹了口气，手忙脚乱地哄起这三个孩子。
街头上的许都士民，纷纷循声围拢过来，吃起了瓜。
“咦？竟是卫将军？”
“那美妇乃何人？数名稚童又是何人？”
当时就有懂哥，为吃瓜士民们科普起来。
“诸君有所不知，此事须从孙仲谋赴许都说起…”
…
一时间，此地喧嚣异常。
赵旻则头疼不已。
他仿佛亲眼看到，伏寿正在其人房内大发雷霆…
他也预见到，等待自己的，一定将是一场惨烈的家暴…
至于许都士民关于“卫将军虐待吴侯之子”等恶评，不要脸的赵旻倒是丝毫不放在心上。
出于及时止损、防止家暴升级的考虑，赵旻只好换上一副笑脸。
“阿绍莫哭，我带你去卫府如何？”
孙绍在得逞之下，顺势扩大胜果。
“阿绍要阿母、阿姊相陪！”
赵旻咬牙切齿道：“善！”
于是乎，孙绍破涕为笑、赵旻垂头丧气，大乔则一脸无奈地牵着两个小丫头…
五人从哪儿来的，又回到了哪儿去。
苟哥暗暗发毒誓：小子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不可劲儿折腾你，誓不为人！
当日申时（下午三点整），赵旻终于召开卫府全体正式会议…
尽管如今许都卫府仅剩程昱、伏完、刘艾、钟繇、荀攸、陈矫、诸葛瑾、陈群、吴懿这九人。
刘协既已躺平，吴懿这个双重间谍便不必再扮演下去…
刘瑁已经确定，刘协短时间内确实无意再与赵旻争权…
当今天下，赵旻已控制大半，刘协还能拿什么去争？
何况赵旻始终尊奉汉室及刘协、丝毫没有篡汉废帝之意，刘协拿什么名义号召天下人反抗赵旻？
就因为赵旻总揽朝纲？
别开玩笑了！
东汉权臣难道还少吗？根本不差赵旻这一个。
言归正传。
卫府本次会议的议题，自然是关于江南之乱如何收尾、相关人等如何安置这两大问题。
经过卫府众人一番激烈讨论之后，赵旻拍板：
第一，章陵郡与南阳郡合并为南阳郡，仍由张绣坐镇宛城、治理南阳；
第二，徐晃、甘宁坐镇江夏郡。其中甘宁任卫府水军司马，徐晃任江夏太守，二人皆听从张绣调遣；
第三，桓阶任零陵太守，总领长沙、零陵二郡事务；
第四，待江东局势稳定之后，明年正旦之前，乐进、张辽二人须尽快返还许都；
第五，谯县集团尽快返还许都，共商来年卫府重设西域都护府、新政策实施等事；
第六，董和董允父子继续留在荆州，率领匠人团队协助荆州豪族建立工坊；
最后，尽快安抚新降的张燕。
会议开完时已是傍晚。
正事谈罢，卫府复又成了德云社。
刘艾打趣道：“老夫闻主公欺侮吴侯孤子，可有此事？”
伏完呵呵一笑：“宗正谬矣，吴侯之子今已为主公之继子，何谈欺侮？”
程昱无情补刀。
“主公今晚便洞房花烛夜？呵呵，老夫定要讨一杯喜酒！”
钟繇笑得有些猥琐。
“主公，可需要老夫手书喜联？”
荀攸火上浇油。
“主公，某这便通知颖川各家，为主公贺喜！”
不要脸的苟哥霍然起身，冷笑反击。
“诸公休要取笑我！诸公如有心，我便各赐诸公一美妾如何？”
赵旻的意思是：
来啊，互相伤害啊！
于是众人的取笑戛然而止。
赵旻得意洋洋。
“今晚我赐宴，近日天寒地冻，我等铜锅涮肉如何？诸公可带家眷至此，我与诸公同贺！”
赵旻的意思是：我纳大乔为妾之事就此作罢，以后谁也不许再提！
赵旻终于反败为胜。
随即，赵旻看向钟繇。
“元常，请张燕携家眷赴宴，”
是夜，卫府欢聚一堂。
不止卫府众人带老婆孩子赴宴，就连赵旻的几名妻妾，包括仍着一身孝服的大乔、孙绍在内，也参加了本次火锅宴。
卫府主打的，就是一个融洽和谐。
卫府众人的女眷们同坐一桌吃小火锅。
这一桌上，除了略显拘谨的大乔之外，还有显得格外拘谨的张燕夫人。
大乔请蔡琰坐在自己身旁，两个拘谨的妇人，外加一个大才女，就此攀谈了起来。
有情商极高的大乔、才华横溢的蔡琰在，女眷这一桌的气氛，很快便热烈起来。
便连最初时万分拘谨的张燕夫人，也时不时掩口轻笑。
赵旻想哭。
老子的老婆中，终于有了一个能融入贵妇圈子里的贤内助。
然后，赵旻向四旬上下年纪、身材精壮高大、相貌颇有些粗豪的张燕敬酒。
“张将军愿归顺朝廷、忠心殊为可嘉，请酒！”
言罢，赵旻一饮而尽。
张燕也一饮而尽。
其人饮的虽是香醇回甘的美酒，心中却颇为苦涩。
“卫将军谬赞也，若非迫不得已，某又岂肯如此轻易归顺朝廷？”
张燕说的，是一口地道真定话。
考虑到张燕的老乡身份，赵云倒是没有对其人恶语相向，但言辞颇不客气。
“张燕！你如此轻狡、兼且反复无常，我等又岂能轻易信你？”
汉末的“轻狡”，一般指为匪劫掠、杀人放火。
张燕降了叛、叛了降，如是者不止三，赵云如今确实不敢再信任张燕。
张燕自斟一杯美酒，再次一仰而尽，口中虽香醇甘甜，心中却苦涩至极。
“右将军有所不知，张燕若再不降，恐将无处安身也！”
言罢，张燕复又自斟自饮一杯美酒，语气苦涩地为卫府众人讲述起其人这段日子的经历。
同一时间。
许都至陈留之间的一处亭传（汉末驿站）客舍内。
江东众人甫在此安置下来，当地亭长便率当地富户，为江东众人送来热气腾腾的饭食…
此地恰好位于颖川、陈留交界处，属于赵旻控制力和影响力最强的区域之一。
这顿饭的丰盛程度可想而知。
仍着一身孝服的吴老夫人，亲自出面向亭长致谢、并远送其人。
于是乎，吴老夫人、丁老夫人、孙权及随同而来的孙权心腹重臣安坐用饭。
孙权带来之人，除历史上的第一位东吴丞相孙邵之外，还有孙策的心腹秦松和陈端、堂兄孙皎、发小朱然，以及孙权的玩伴吕蒙。
席间。
吴老夫人见此地再无疏远之人，便骤然开口道。
“阿权，阿策尚有何遗言，你不妨一并说出来！”
【作者题外话】：这一章，咱们借夹在赵旻、袁绍中间的张燕，聊一聊臧霸。
因为，张燕的处境，与昔年的臧霸如出一辙。
世界上有大狗，也有小狗。
但小狗不该因为大狗的存在而心慌意乱。
光和末、亦中平元年（西历184年）黄巾起，臧霸投靠陶谦。
兴平初（194）陶谦死，刘备接管徐州。臧霸又附刘备。
建安初（196）吕布袭击下邳，刘备败入广陵。臧霸又依附吕布。
十年间，臧霸走马灯般、连换三任主子。
且三任主子皆所托非人。
陶谦昏聩放纵，吕布轻狡反覆。
刘备比前二者好不少，可惜其人时运不齐、命途多舛，不足两年便倾覆基业，一败涂地。
创业公司小老板（刘备），刚融了A轮（三让徐州）；屁股还没坐热，反骨仔（吕布）在野心家陈宫的鼓动之下，占了刘备老家。
可怜刘备正与袁术争盟淮隅，水晶被偷，只好GG…刘备确实险些一命呜呼。
连续侍奉如此主公，臧霸心情可想而知。
陶谦亲佞远贤、昏乱放纵，攻屠臧霸老家。其品性操守自不必多言。
吕布贪财好货、刚悍善战，一生唯利是图。臧霸在外面赚外快，还得给吕布上贡。
（萧）建得书，即遣主簿赍牋上礼，贡（吕布）良马五匹。建寻为臧霸所袭破，得建资实。布闻之，自将步骑向莒。--《英雄记》
注意：萧建，琅琊国相，屯莒城。
太山臧霸等攻破莒城，许布财币以相结，而未及送，布乃自往求之。--《后汉书吕布传》
上贡不说，还不敢送晚了。送晚了、人吕布自己带兵过来亲自讨要。
臧霸这日子过的。
刘备倒是好很多，但吕布快不行的时候，刘备投奔了曹操…臧霸就是这哥俩手中的快刀。
臧霸在徐州侍奉三任主公，他的履历表中，写满了“妥协”、“让步”、“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是小军阀们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俄国文豪契科夫曾说：
“世界上有大狗，也有小狗，小狗不该因为大狗的存在而心慌意乱。所有的狗都应该叫，用上帝给他的声音。”
可事实情况、通常却是：
大狗一叫，小狗就哆嗦；大狗不叫，小狗就不敢出声。
臧霸一生谨慎。但伐吴之役，死战不退，表现得竟比“止啼者”张辽还勇猛。
建安十八年（213）至二十一年（216），曹魏三伐东吴。
臧霸随张辽进讨濡须，为军锋。道遇暴雨，水文变化，形势利敌不利己。
天灾不可逆。即使勇猛善战如张辽，也产生了畏敌情绪，想提前撤退。
霸从讨孙权於濡须口，与张辽为前锋，行遇霖雨，大军先及，水遂长，贼船稍进，将士皆不安。辽欲去。--《魏书十八》
臧霸此时站出来，坚决反对张辽：
“此时万不可后退，以沮士卒之心。曹公是明白人，不会坐视我们全军覆没，丧于敌手。必有援军或撤军指示。”
霸止之曰：“公明於利钝，宁肯捐吾等邪？”明日果有令。--《魏书十八》
果不其然，翌日果然有魏王诏谕，令张辽、臧霸撤军。
魏王听闻臧霸胆略可嘉，很是欣喜，假臧霸节钺，令霸独当一面。
客观来说，臧霸在此事上表现出了极大的勇气。
“行遇霖雨，大军先及，水遂长，贼船稍进”这个情况，在建安二十四年（219）又发生过一次。
那次的魏军主将叫于禁，副将叫庞德。
那一战叫做樊城之战。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我就不说了。
臧霸在曹操逝世同年，官至“镇东将军、徐州刺史，都督青州军事”。
在曹魏四方都督中，独霸东方，督董青徐二州。
这是臧霸用命换来的官位。
问题来了。
张辽，臧霸，昔日共仕吕布。臧霸在前线，表现得却比“古之召虎”张文远更加悍勇无畏。
臧霸真有这么高的觉悟？
非也。
以董昭对曹丕所言：“臧霸无雄心壮志，唯贪功名富贵”可知：
臧霸在前线作战勇猛，并非全出于本心；更多是示忠邀宠，以求进身之阶。
臧霸等既富且贵，无复他望，但欲终其天年，保守禄祚而已，何肯乘危自投死地，以求徼倖？--《魏书十四》
霸子艾，孙观子毓，仕宦皆至青州刺史。可知臧霸豪赌，确实一本万利。
注意：臧艾的仕途履历时间线不明。
以黄门侍郎（两晋是候选丞相）、少府（九卿之一）的职位变动看，臧艾似乎一直做京官儿。
臧霸在建安十年（205）遣子入质，恐怕臧艾也无法离开邺县和洛阳。
臧艾与孙毓的青州刺史，大概率是遥领。类似的青州刺史还有刘表子刘琮。
曹魏的“青州刺史”头衔可能有隐藏含义，按下不表。
臧霸的前半生，就是钢丝绳上跳舞、火焰圈中往还的血泪史。
兢兢业业、如履薄冰、谨言慎行、委曲求全、不断斡旋于军阀之间。
甚至为求功名利禄，其人还纳了无数投名状。
其宗族势力（泰山华县）、至交同僚（昌霸）皆可出卖，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是可以出卖的。
这让我想起清末甘肃提督董福祥的名言：
我的顶子是用血染红的。
董福祥活跃于晚清。
因时代原因，导致其履历非常矛盾。
其人既有过抗清事迹、又有协助清朝镇压民乱的经历、还有抵御外侮的功绩。
八国联军侵华时，董福祥在北京朝阳门浴血奋战，击毙俄军团长安宁科夫。被八国联军视为眼中钉。
“鲜血染红的顶子”。
此话虽出自董福祥，却是董氏千年以前，臧霸人生的真实写照。
臧霸前半生，是一部写满“投机”与“妥协”的回忆录；
厚重的簿册中间，还夹杂着几张沾了血的投名状。
这是臧霸的发家史。
也是未来张燕要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