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诸君想必已看懂:
徐庶、张任二人,并非主动赶来姑臧城,他们二人实则是被赵旻召唤而来。
赵旻之所以留徐庶、张任这两大肱股坐镇二关,并非单纯令他们镇守二关,而是存了令他们查明西域实际情况的心思。
由是,赵旻召徐庶、张任至此的目的便显而易见: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综上,闻得赵旻此问,张任看向徐庶,后者则在抚须沉吟片刻后,方才侃侃而谈。
“回主公,西域概况与归远侯所言基本一致,然其中之错综复杂,便非归远侯所能知。
据公责打探而归之情报称,西域诸国国主间,互结姻亲共抗大国者,不在少数也!
兼且,以庶观之,西域商队,逾半数为西域数国商贾共同组建,以压低货价。此外…主公,庶已整理出西域诸国之地形及基本国情。”
班归毕竟只是个商贾。
虽然其人很可能是有大宛官方身份的官商,但无论如何,班归对西域诸国的外交、政务及军务详情的了解程度,确实远不如有治国之能的徐庶。
是以,赵旻登时精神一振。
“元直,我愿闻其详!”
徐庶从容一笑,从自己的深衣衣襟内,取出一块油布包裹。
其人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露出其中的一厚摞竹纸。
赵旻凑上前定睛一看,登时大喜。
因为那是徐庶手绘的地图,带指向标、比例尺和图例的真正地图。
而且,徐庶还附上了地图说明。
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囿于时间和气候,徐庶的地图边界,仅到了伊犁河谷、姑墨国、莎车国及疏勒国这条线,尚未至葱岭东部,远未及大宛国。
这条线,在后世已靠近我泱泱神州的西北边境线,也就是伊犁、阿克苏、喀什这条线。
大宛国有一半,在如今的阿富汗和塔吉克斯坦境内,大月氏则位于大宛国南部,也就是印度半岛一带。
大宛国的西边才是康居国,也就是吉尔吉斯斯坦、土库曼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
好吧,大宛国、大月氏和康居国,实际占据了如今的中亚和南亚。
康居国再向西便是安息国,也就是伊朗高原。
根据张骞的记录,安息国百姓的饮食、风俗与汉民几乎没有差异,应该是妥妥的华夏后裔。
康居、大月氏、大宛亦然。
华夏神州的影响力及后裔,几乎覆盖了整个亚洲。
是以,赵旻在端详这幅地图时,忍不住陷入沉思和感慨中。
徐庶打断了赵旻的沉思。
“主公请看,除极西之安息、康居、大宛、罽宾(喀什米尔)、无雷、滑国…等国之外,西域逾八成之国,皆在此地图中。”
徐庶所说诸国,皆不在葱岭以东,亦即后世华夏神州的边境线内。
所以,从徐庶的话意中可知,两汉对西域的理解,显然是广义的西域,即涵盖了西亚、甚至部分东欧(亚美尼亚、阿塞拜疆)的广袤大陆。
赵旻颔首,并将自己眼前这幅地图,与自己心中的边疆地图对应重合…
然后,他便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徐庶的声音再次响起。
“主公,波河、且末河、汁戎水、饮马河流域及浩瀚蒲昌海周边,诸国星罗棋布,此诸国相互联姻、结为同盟,以共抗乌孙、莎车、大宛等大国…”
没错,赵旻猜的就是水!
为确认此事,赵旻打断了徐庶的话。
“元直!且慢!饮马河水量如何?蒲昌海方圆又有几何?”
徐庶先是诧异地望了一眼明显有些激动的赵旻,旋即作揖答道。
“回主公,除波涛滚滚之波河(即如今的塔里木河)外,且末河乃西域第一大河,籍端水次之,汁戎水又次之,而饮马河又次之,此四河交错汇入方圆数百里之蒲昌海,四河流域诸国遍布、水草丰美,颇宜人居。”
(蒲昌海)广袤三百里,其水亭居,冬夏不增减。
摘自班固《汉书西域传》
赵旻长长出了口气。
原来如此!
沧海桑田,莫过于此!
一千八百年前的边疆,风景如此秀美,皆因其地水域广阔之故。
徐庶口中方圆数千里之蒲昌海,便是后世早已干涸的罗布泊。
而那四条大河,便是注入罗布泊的四条主要河流。
这四条河流与蒲昌海形成的数个三角洲,是得天独厚的湿地。
如此优越的环境,怎么可能不孕育出无数百姓、五十余大小诸国?
谁又能想到,如今黄沙遍野的不毛之地,在一千八百年前竟是一望无际的湿地?
将心中、眼前两幅地图合而为一的赵旻,至此恍然大悟。
于是其人挥挥袍袖。
“元直,我已知之,康居、大宛至阳关之间,车师、焉耆、龟兹、于阗、楼兰等等数十国已结为同盟,共抗南道之莎车国,及北道之乌孙国,然否?”
徐庶早已习惯赵旻的料事如神,是以其人只是躬身作答。
“回主公,正是如此!是以,庶以为,主公应尽速联合此数十国,共讨乌孙、莎车等国,其后越葱岭,讨康居、大月氏等大国。”
赵旻抚须颔首。
前世曾在边疆戍守、建设多年的他,看过徐庶的地图之后,已完全清楚行军路线。
于是他伸出食指,划出一条自阳关到徐庶地图边缘的路线来。
“元直,某等沿此而行,便可抵葱岭之麓,彼处有数条小径可越葱岭而至大宛国。”
赵旻指出的路线,其实是连霍…
在他前世,那条公路有上千公里,都是他管理主持修建的…
那条路的路线图,其实正是古代丝绸之路的路线。
司空见惯、见怪不怪的徐庶连连颔首。
“主公明鉴!此确为最佳路线!”
张任惊到瞠目结舌。
“主公先前曾踏足西域?”
徐庶忍不住莞尔一笑。
赵旻则哑然失笑。
“公责,我乃冀州常山人也,如何远涉万里踏足西域?”
张任已经有些惊骇。
“既如此…既如此…莫非主公…主公…”
张任的意思是:赵旻既然从未踏足西域,为何对西域了如指掌,甚至可准确划出行军路线?难道赵旻当真是天神下凡?
赵旻摆摆手。
“公责勿惊,休得胡思乱想,我仅为举一反三耳!”
反正苟哥决不会承认,他其实是个穿越客。
张任长长出了口气,竟向赵旻拜倒顿首。
“任险些泄露天机,还请主公勿怪!”
反正任哥也绝对不信,苟哥是个凡人。
和陈登、臧霸一样,张任也已将赵旻视为天神下凡…
这时代之人都迷信。
苟哥对此啼笑皆非,却也懒得与张任解释。
其人挥挥袍袖后,复又向二人抱拳行礼。
“元直、公责,你二人有心!然则西域苦寒,三年之内,我必将你二人调回京城。”
不知从何时起,画大饼俨然已成为苟哥的本能。
徐庶、张任二人同时行礼。
“主公不必如此,为主公解忧,乃某等之本分也。对主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能,某等五体投地!”
这哥俩或许不如鲁肃老实,却同样极为忠义。
赵旻如今麾下之臣,包括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贾诩在内,尽皆对赵旻死心塌地。
在这一点上,赵旻比曹老板做得要好许多…
最起码赵旻没有向自己内部大肆挥舞屠刀…
赵旻杀的,不是为非作歹、滥杀无辜的大盗,便是关中那些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食人恶魔。
再就是赵旻以弱敌强时,迫于无奈杀的敌方兵卒。
赵旻身怀利刃不假,但其人并未杀心自起…
尽管赵旻的锄头自始至终,一直在向外挖呀挖呀挖。
此刻,见徐庶、张任皆对自己钦佩不已,苟哥大手一挥。
“三日后,我军开拔、征服西域!”
【作者题外话】:这一章,主要是介绍西域大体情况。
汉末的西域确实水草丰美。
赵旻不可能一直向西征服,国内他还顾不过来呢。
他又不是征服、屠城、分封各汗国的铁木真。
那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接着上一章,继续为您说。
与淮南首叛时(251)王凌拥立楚王曹彪不同,毌丘俭起兵时(255)并未拥立宗室,而是全力声援魏帝。这是毌丘俭与王凌最大的不同,也是毌丘俭忠于魏室的明证。
檄文开篇,毌丘俭提到了废帝曹芳。在毌丘俭笔下,“齐王聪明,无有秽德”,因此司马懿“乃心勤尽,忠以辅上”。
(司马懿)又以齐王聪明,无有秽德,乃心勤尽,忠以辅上,天下赖之。--《罪状司马师表》
实际司马懿诛杀曹爽,架空曹芳,实乃恶逆之臣,根本谈不上“忠以辅上”,此处毌丘俭褒赞司马懿,无非是想借此揶揄司马师。
曹芳在檄文中曾多次以正面形象出现。比如毌丘俭在论述司马师的诸多罪名时,便提到“懿每叹说齐王自堪人主”。虽然其根本目的是借司马懿的言论来贬低司马师,不过依然能看出毌丘俭对曹芳的尊重。
懿每叹说齐王自堪人主,君臣之义定。--《罪状司马师表》
与此同时,毌丘俭也并非一力称赞曹芳,他对新君曹髦也表现出了很大热情,持恭顺拥护态度。
在檄文中,曹髦“聪明神武,事经圣心,欲崇省约”,一副有道明君的光辉形象。
陛下(指曹髦)践阼,聪明神武,事经圣心,欲崇省约,天下闻之,莫不欢庆。--《罪状司马师表》
不过曹髦的个人素质虽然优于曹芳,但当时(255)曹髦继位仅仅一年,也很难看出贤愚优劣。这里的褒赞之语,恐怕更多来自毌丘俭的个人情感。
从出身来看,曹芳是曹彰之孙、曹楷之子(见《魏氏春秋》),曹髦是曹丕之孙、曹霖之子;二人均是曹叡之侄,也是宗法层面上曹叡的嗣子。
丁丑,(郭太后)令曰:“东海王霖,高祖文皇帝之子。霖之诸子,与国至亲,高贵乡公髦有大成之量,其以为明皇帝嗣。”--《魏书齐王纪》
毌丘俭既然受过曹叡厚恩,那自然会拥护曹叡的后裔。
这就和文钦受过曹爽厚恩,因此欲为曹爽报仇是相似道理。
张缉、李丰、许允等人都是在正元元年(254)死于司马师之手的魏室忠臣,不过鉴于事涉敏感,他们的下落在《魏志》中语焉不详。
裴松之为《三国志》做注时,曾引王沈《魏书》、《魏氏春秋》、《魏略》等材料加以补充,而上述诸人的下落,在毌丘俭的檄文中又被提及,可与诸多材料互文见义。
(1)李丰
李丰是魏明帝的亲家,明帝之女齐长公主嫁李丰之子李韬(李丰家族夷灭后,齐长公主改嫁任恺,见《晋书》)。
按《魏氏春秋》记载,李丰被司马师召入府中,令勇士以刀环筑杀,即用刀柄末端的金属圆环将对方锤击致死。
大将军责丰,丰知祸及,遂正色曰:“卿父子怀奸,将倾社稷,惜吾力劣,不能相禽灭耳!”大将军怒,使勇士以刀环筑腰,杀之。--《魏氏春秋》
按毌丘俭的檄文描述,李丰的下场是“其夕拉杀,载尸埋棺”。拉杀即暗杀的一种,一说为令勇力者徒手摧折对方躯干。春秋时齐襄公遣刺客杀害鲁桓公,便是如此。
(司马)师知而请(李)丰,其夕拉杀,载尸埋棺。--《罪状司马师表》
齐襄公与鲁君饮,醉之,使力士彭生抱上鲁君车,因拉杀鲁桓公,桓公下车则死矣。--《史记齐太公世家》
虽然檄文与《魏氏春秋》的记载略有出入,不过足见李丰死状极惨,乃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2)张缉
张缉的下场,按《夏侯玄传》的记载是“夷三族”。按毌丘俭的檄文描述,张缉“无罪而诛,夷其妻子,并及母后”。
又故光禄大夫张缉,无罪而诛,夷其妻子,并及母后(指曹芳之张皇后),逼恐至尊,强催督遣,临时哀愕,莫不伤痛。--《罪状司马师表》
按檄文措辞(并及母后)来看,张皇后被废之后应该也一并遇害。
(3)许允
许允与李丰、夏侯玄亲善,不过与司马家族亦颇多往来。按《魏略》记载,李丰等人倒台时,许允一度打算“往见司马师”,应该是想改换门庭,不过最终还是遭遇毒手。
初,中领军高阳许允与(李)丰、(夏侯)玄亲善。--《魏书夏侯玄传》
(许)允闻李丰等被收,欲往见大将军(指司马师),已出门,回遑不定,中道还取袴(裤),丰等已收讫。--《魏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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