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将季宴礼扶出浴室时,南茉的手都湿漉漉的。
从另一个人手上蹭过来的温热水珠变得无比烫人。
哪怕南茉用纸巾擦干,也总有种沾到水珠的地方在发烫的错觉。
这日。
南茉垂眸擦着手上水渍时,抬眼就看见季宴礼伸手去拿拐杖。
她眼睛眯了下,视线落在季宴礼拿拐杖的那只手。
皮下青筋微露,节骨分明。
上面带着的伤痕很多,莫名让其多了野性美。
南茉直勾勾盯着,却不是因为欣赏。
她等季宴礼拿过拐杖,拄着拐杖走了两步,又撩起眼皮略带疑惑地看向她时。
语气平静地问:“你不是说手扭伤了吗?”
那会她就怀疑,只是季宴礼的神情太过无懈可击。
又因那一身伤痕,她就心软了。
结果,现在抓个正着。
季宴礼搭在拐杖上的手指明显僵了下。
他轻咳两声,若无其事地道:“刚刚好了。”
神情镇定得像是没有做任何亏心事。
南茉冷笑一声。
“既然手好了,我就不打扰小季总了。”
季宴礼眼皮微跳,“后背我……”
“季总说要过来,你叫他给你上药就是。”
南茉低头回消息,随意地应了季宴礼一句。
语气平静得让季宴礼心里微微发虚。
“我……”
南茉敲下最后一个字,点击了发送。
然后抬起头露出一抹淡笑。
季宴礼看着那抹笑容,心头微松。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松下来,南茉清脆动听的声音就响起。
“我给季总提了建议,他以后回去时,路过会过来给你上药。”
她晃了晃手机,从淡笑变成煦烂的笑容。
“想来季总应该算不上别人。”
“没记错,小季总就是季总带大的吧。”
南茉有意无意地提醒:“长兄如父。”
所以那套说辞没有用了。
话落,她不顾季宴礼黑沉沉的脸,收起手机脚步轻快地走了。
季宴礼望着转眼间就重新变得空荡的屋子。
除了垃圾篓里扔着的纸团,没有任何南茉留下的痕迹。
他向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
随手将拐杖搁在旁边,贴着墙缓缓滑下。
一条腿支起,一条打着石膏的腿直直伸着。
男人面色晦暗得很。
明明头顶的灯光亮如白昼,但照不亮这处角落。
季宴礼向后捋了下头发,整个人气息都颓唐了下来。
以至于季泽宇来的时候,季宴礼连眼神都欠奉一个。
季泽宇冷着脸,不悦也不解。
“你又闹哪样?”
季宴礼语调不明,“南茉让你来的?”
“不是,”季泽宇皱眉,“我听说你搬来这里了,问了一下她你是不是在这边。”
刚说完,他意识到什么。
“南茉刚走?”
季宴礼不吭声。
季泽宇了然,不仅走了,走得还不怎么愉快。
他气笑了。
“就算我不来,你又能留她多久。”
季宴礼眉毛都不动一下。
“胜过你。”
季泽宇:“……”
最后南茉还是没能把季宴礼交给季泽宇。
人又被扔回了她手上。
季泽宇连夜去国外出差了。
据说走得很急,还很生气,再具体的就无人得知了。
次日南茉拎着早餐上来时,看着季宴礼的眼神狐疑。
偏偏季宴礼神情自若,看不出端倪来。
她只好按捺下心头种种猜测。
平时相处,季泽宇大多都能治住季宴礼。
应该不会是季宴礼捣鬼。
只是被骗着喂了季宴礼一天,南茉心里不忿。
搁下早餐时,看着季宴礼老神在在的模样,更加不爽了。
她微微眯了下眼,忽而将还热着的包子,一下子塞进季宴礼嘴里。
“小季总手疼,还是不劳您亲自动手。”
季宴礼自知理亏,乖乖吃了顿差点被噎死的早餐。
等到午饭时,季宴礼也乖乖地自己吃。
南茉这才勉强放过他。
这日。
顾亓暂时忙完了手里要紧的事务,答应了南茉的邀约。
南茉选的地方虽不是那种一掷千金的顶级餐厅,但环境和私隐性方面都做得极好。
她来得比较早,坐了十几分钟顾亓才到。
来之前,顾亓提出要接她一起,南茉拒绝了。
她怕和顾亓一路过来,待会就不知道该怎样提起这件事了。
在顾亓还没到的这十几分钟里,南茉就排练了许多次。
等人一落座,她就开门见山地表明了这顿饭的目的。
“顾亓,你很清楚我不喜欢你。”
“我们再继续纠缠耗着,其实没有多大意思。”
“不如分开,我们彼此都不用浪费时间。”
顾亓缓缓抬起眼,眸子比以往更漆黑。
他的语气听不出起伏,却一下子就问到了两人之间最尖锐的地方。
“是因为季宴礼吗?”
“季宴礼为你受了伤,所以你心软了。”
顾亓看上去很冷静,有条不紊地分析南茉忽然提出分开的原因。
“你心里还有他,所以他为你受伤后,你就忍不住心软。”
“但是你做不到和我挂着未婚夫妻名义的同时,对他心软。”
南茉唇瓣张了又张,最后呐呐合上。
不完全对,但是顾亓说的也没有问题。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顾亓一直看着南茉,没有错过她任何神情。
在南茉嘴唇动了的瞬间,就知道自己没有完全说中。
他复盘了一遍,再度“冷静”地开口。
“不对,你提出这件事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依然对我没有感觉。”
“无论如何,你都会向我提出分开。”
“即使明知我有可能会再次威胁你。”
“只是因为这次意外,这件事提前了。”
南茉这下是真的彻底没有话说了。
每一样对方都说中了。
她抿了抿唇,“那你答应吗?”
会不会继续拿我身边的人威胁我?
还有半截话南茉没有问。
她很清楚,只要顾亓没有答应,他就一定会做这样的事。
不择手段这四个字,顾亓从来没有改变过。
除非他心甘情愿地放弃。
顾亓反问:“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他没有问该不该,而是问会不会。
紧接着,顾亓冷静又压抑的声音继续响起。
“你现在提出来,就是在我和季宴礼之间,选择了季宴礼。”
“南茉,你舍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