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宁儿立即睁开了眼睛,然后一脸惊异地看着他。
他,竟然会放了自己?
“走吧。”
步明诚绕过她,坐在铺有软垫的椅子上,双手交叉,自然放在前方。
“待会儿我反悔了,你们可就走不了了。”
话音刚落,宁儿当即就抱了安安快速走到门前,程仁等人也不敢拦阻。
“宁儿!”
步明诚忽然喊了一声。
宁儿停下脚步,然后秀眉微蹙,带着些害怕的神情,“后悔了吗?”
步明诚苦涩地摇摇头,然后浅浅说:“我希望我们下次再见,不要成为敌人。”
宁儿听了这话,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微微低下头,良久,她嗯了一声。
在准备转身踏出门前,宁儿再度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步明诚一眼,彼时步明诚也对上了她的目光。
一个眼神充满了不舍,似乎有哀求恳切之意;
一个眼神渐渐由温柔转向决绝,然后转身回头,快步跑出去,一直到她出了步府,都不曾回头。
步明诚就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消失在黑夜中,好像从此后也就消失在了自己的生命里。
程仁摆了摆手,这些黑衣人就都退下了。
他正欲劝自己的主子不要难过,还未开口,步明诚就率先说道:“去,给我拿些酒来。要,要应怜雪那个女人酿的。”
程仁知道自己不好劝些什么,只能依言去拿酒。
步明诚耸拉着肩膀,低垂着头,先是一杯杯的喝着,后面觉得麻烦,然后就直接抱着坛子开始喝。
抱着坛子,晃晃悠悠地走向床边,他倒了下去,洒落的酒浇在自己的身上,浑然不觉,就这样浑噩睡下,强扯出一抹凄然的笑——从此后,就真的是自己一个人了…
宁儿一路小跑,片刻不敢停下,她一鼓作气地跑到府外。
看着这大门缓缓关上,她才真的相信自己真的是跟步府,跟那个人再没关系了。
她抱着安安,默默地走在静默无人的街上。
在她离开的时候,这鬼母也跟了出来。
刚才的那些她全都看在眼里,所以不由得对这个倔强有骨气的小丫鬟存了些好感。
考虑到此地偏僻,且月色凄凉,鬼母便决定好心送她一程,直到她到了安全的地界。
走了些许路,忽然间,有几个油滑奸腻的人拦住了鬼母。
鬼母不由得失笑,好嘛,想不到小丫鬟没事,倒是自己被人盯上了。
“小妹妹,你的父母呢?”
鬼母不答。
“这大晚上的,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鬼母依旧沉默。
“来,跟叔叔走,叔叔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那些人见鬼母这样,心中不由得大喜,打算一把抱起她,往那肮脏处卖去。
没处,这些人就是人贩子,光等着晚上出来溜达,一发现有调皮落单的小孩儿,就把她抓住,然后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赚几个酒钱。
可谁知他们运气那么不好,竟然遇到了鬼母。
鬼母生平可是把人贩子恨之入骨的!
嘴角一抹冷笑,正欲动手,前方忽然有人怯懦地大喊了一声:“你们干什么!”
闻声而看,原来是这宁儿又走回来了。
“你个死女人,干你什么破事,滚滚滚!”
那些人见是个女儿多管闲事,不由得心下恼怒,吼了她几句。
宁儿面上也是布满了害怕,可是她强撑着走到鬼手面前,把她护在身后,朝那些人昂首道:“我是她的母亲,你们识相的就快点走。”
“臭女人,给老子装什么呢!”
那些人明显的不信,当即就一只手把她拖扔到一处,宁儿连忙护住怀中的安安,哄着。
“哟,死女人,想不到还略有几分姿色嘛。”
宁儿被摔倒在了月光之中,那些人见她略标志,便起了淫心,当即几人去抓宁儿,几人欲把鬼母抗在肩膀上卖去。
鬼母摇摇头,一只小手就把前来的咸猪手拧的转了个弯,跳起来往他们的关键部位跳去,直痛的那些人在地上打着滚,一人一手捂着自己的***。
然后,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鬼母又朝着攻击而去。
简单几个回合,地上全是痛苦哀求的人。
那些人见这个可爱小女孩原来那么心狠手辣,当即心里犯怵。
见她一脸冷意地朝着自己走过来,他们一边痛苦一边求饶,鬼母却不由分辨,当即让他们断子绝孙。
大街上响起了杀猪般的叫声,鬼母揉揉自己的胳膊,然后扶起了宁儿。
宁儿被她惊到了,真真是人不可貌相,所以在她来扶自己的时候,颇有些心慌。
“你打算去哪儿?”
鬼母轻问。
“我不知道。”
宁儿摇摇头。
“我这一两银子你都拿上吧。”
见她不肯接,鬼母又补充:“以后见面你再还我就好了,我可是要算利息的。”
听见这话,宁儿方才道谢,然后伸手接过。
彼时已经到了热闹的地方,鬼母也知道她对自己肯定是颇有误会,觉得自己莫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鬼母一向也是懒得解释之人,见她到了安全地带便出言告辞,而这宁儿自然也没有挽留之意。
鬼母转身走了一会儿,正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忽然间身后传来阵阵凉风。
她暗骂一句:找死。
转身摆好架势迎击,可是令她出乎意料的是,这三个人只是把她抱了起来,然后抛到天空,似有嬉闹之意。
鬼母心下起疑,看了眼他们怀中的腰牌,当即明白是谁了。
“三个小鬼,还不快把我放下,小心我剥了你们的皮!”
“啊,母亲,时隔了那么久,脾气还是那么暴躁呢!”
“娘亲,你怎么知道是我们啊!”
“娘,你好久不回来,我们都想死你啦!”
“……”
三人笑嘻嘻地把鬼母给接了下来,围着她,你一言我一语。
没错,这三个就是鬼母以前收养的孩子,他们三个是最大的,约莫二十有余。
见鬼母一直不回来,他们便决定出来寻找。
“你们三个出来了,观里小屁孩儿怎么办啊?”
“他们都多大了,再说,他们都想娘亲了,哭着喊着一定要我把娘亲给找回去。”
鬼一从怀里拿出鬼母爱吃的梨花撒香糕,递与过去。
鬼母接过,吃了一口,旁边的鬼二立马打开水囊袋子。
身后的鬼三则是拿着蒲扇替她扇着风。
鬼母听了他这话,心中不由的一滞,“怎么了,娘亲,可是这糕点馊了,也没有啊?”
“不是,那个,现在瘟疫那么严重,我们先留下来帮忙,等到……”
“等到什么?”
三人同时开口。
“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鬼母一口吃完了梨花糕,转移了话题。
“娘。”
鬼三开口,“那么晚了,我们去哪里休息啊?”
“是啊是啊,赶了好几天的路,现在太困了,娘亲,你这段时间都在那里睡觉啊?”
鬼二打了个哈欠,附和道。
鬼母神色一变,眉心微皱,“睡大街上!”
“什么?”
“睡客栈,不然还能睡哪啊!”
鬼母语气发急,然后直直冲冲地向前面走去。
三个小鬼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嘀咕道:“我们怎么惹娘亲生气了?”
同时耸肩,三人无奈,然后一路小跑,边喊边跟上。
明显的觉察母亲的心情不好,他们便使尽了浑身解数来让她高兴,好容易,鬼母的脸上现了点笑容。
……
第二日。
应怜雪在南宫修杰的怀中醒过来,一醒来,就对上他柔情的似乎能沁出水的眼睛。
钻到他的怀里深处,应怜雪继续蹭了蹭。
南宫修杰浅笑,一只手轻轻拢了拢她耳畔的头发,缓缓说:“昨天,怕是又辛苦你了。”
听了这话,应怜雪可是精神了,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直接把他压在身体下面,将小脑袋埋在他的怀中,用小脸拱着他。
南宫修杰被这一下,身体直接就紧绷了,呼吸似乎都无法进行了。
他哑着嗓子,言语间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可置信,“雪儿,你这是?”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神情有着无法言说的紧张。
应怜雪用食指轻轻地堵住他的嘴,然后一脸坏笑道:“怎么了,你紧张啊?”
“我不是你夫人吗?趴在你身上睡觉有什么不对的啊?”
这话一出,南宫修杰红了个大脸,说话也结巴了。
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应怜雪噗嗤一笑,把在他嘴唇上轻轻摩擦的手收了回来,然后托上他的脸,认清且柔情。
“你不知道,当前几天获悉你被人抓了的时候,我整个人当场就要被吓晕了。”
“我从来都没有意识到,原来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已经那么重了。”
“我以为我潇洒惯了,洒脱管了,没想到…”
她笑着叹了口气,“我这辈子可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南宫修杰见她这样深情告白,心中大受感动。
然后也柔声开口,“我也是因为心中一直记挂着你,所以才能安然回来,你就是我心中的光,否则我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应怜雪一脸讶然,然后紧张道:“对,到底是谁啊?谁还能把你给抓走呢?”
南宫修杰抿了抿唇,表情颇有些严肃,良久,他对上应怜雪的眼睛,缓缓道:“是我。”
“什么?”
应怜雪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大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也不知道。”
南宫修杰摇了摇头,“但我见到了他的脸,他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应怜雪直接坐了起来,秀眉微蹙,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难不成他是你的孪生哥哥?”
“那个,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奇怪,咦,怎么那么烫啊?”
应怜雪正问着话呢,见他突然间神色不自然,忙用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
南宫修杰红着脸咳嗽了几下,然后一只手指了指,似乎拥有很大的勇气才开口说道:“你,坐到我的,咳咳,那个…”
“啊!”终于明白的应怜雪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然后也结结巴巴道:“呵呵,我那个……”
她嚅嗫了几下,然后就麻利地跑下床了。
走到桌子旁,她倒了两杯茶,自己先是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然后深呼吸了几口气。
确定自己神色差不多了之后,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走到床边,递了茶。
彼时南宫修杰在她去倒茶的时候,也是忙拍着胸脯,猛呼吸了好几口气,然后暗暗责怪自己的那种怎么这时候突然间……
强忍住尴尬,他接过了茶,然后一饮而尽,似乎这样子就能浇灭那种无名的火一样。
两人静默了好久,这茶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了,应怜雪打算再倒一杯,这才发现擦茶壶已经见底了。
彼时红晕也渐渐退去,南宫修杰稍坐直了身体,倚靠床上,而这应怜雪就坐在床边。
“那个,你说的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对。”
南宫修杰见谈到这个话题,神色才自然了许多。
“那天我正跟王博涵去城外,想去好好看看灾民的情况。”
“可是谁知道,突然间,无数烟雾弹就把我们炸晕了。”
他在应怜雪的好奇中继续补充,“接着就来了一大批带着面具的黑衣人,尤其是掳走我的那个,他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气场却是出奇的强大。”
“我在半路中醒来……”
应怜雪静静地听着他说完这些,脸上随着剧情的推进而发生变化。
待听完之后,她葡萄般的大眼睛吃惊地转了几下,然后咽了咽口水,“也就是说,你几乎是动用了所有的功力才从他手中逃出来的?”
南宫修杰点点头,“他的武功招数都让我吃惊,竟然跟我那么相似,我就像是在跟自己打架一样。”
“直到最后的时候,我掀开了他的面具,然后也带着王博涵掉下了悬崖。”
应怜雪长长地呼了口气,“你知道他是谁吗?”
问到这里,南宫修杰皱了皱眉,闭了眼睛,似乎是在回忆思考。
突然间,他睁开了双眼,直接道:“夜帝!”
两人交换了下眼神,皆是一脸的震惊。
“王爷,王妃,你们起了吗?”
突然间,外面响起了一阵声音。
“是秋儿。”
应怜雪开口。
“起了。”
她应道,“秋儿,你先去吩咐好饭,我跟王爷自己起来就好。”
秋儿应了一声,然后脚步声慢慢消失。
“好了,先别想了,等瘟疫解决好之后,我们好好查查这到底怎么回事!”
应怜雪掀开被子,想要让他先起床。
“对,陆云烨估计也该来了,他是云国的负责人,到时候好好地问问他。”
南宫修杰暗暗点头,然后讶然道:“我不用坐轮椅了吗?”
“你昨天在应府的时候就彻底暴露了,那么多人见你跑来跑去的,那应狗贼估计已经告诉太子那家伙了。”
应怜雪边梳头发,边开口说道。
“啊,昨天我竟然这样了…”
“还不止呢!”
应怜雪笑着看了他一眼,补充道:“你还把张荷咬了几口,还在应琼诗的胳膊上画了两个大叉叉。”
“这……”
听了这话的南宫修杰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的表情稍稍滞了一下,应怜雪见了,噗嗤一笑。
把衣服扔给他,“快点起来吧,今天我们一起走出去,管他什么魑魅魍魉,尽管来吧。”
南宫修杰点点头,当即利索地下来把衣服换上。
“哇,想不到你也会梳这个发髻啊?”
应怜雪一脸惊异地看看镜子中的自己,这发髻跟她之前去宫中的一模一样,她不由得向南宫修杰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南宫修杰嘴角轻勾,表面上不以为意,实则心里早已笑得开出了花。
那可不,这发髻啊可是他让苏辰星教了好几天的,可是可怜了阿力的头发,一直被他拿来做试验。
阿力委屈,阿力想哭。
应怜雪满意地看了眼,然后南宫修杰又打开一个柜子,这一看,应怜雪惊呆了,“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衣服啊?”
“还都那么好看?”
应怜雪一脸惊喜地走了过去,只觉得这件好看,那件也好看。
“上次莫……上次她的衣服比你好那么多,所以我肯定要帮你把这个面子给挣回来啊!”
南宫修杰浅浅开口。
应怜雪喜的尖叫了一下,然后一把抱住他,兴奋地跳了好几下。
“好多衣服啊,我都不知道该挑那件了…”
应怜雪嘟囔着,这些衣服都太好看了,果然,女孩子对漂亮衣服都没有抵抗力。
南宫修杰柔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想了一会儿,拿出来一件浅绿色的,“这件不错。”
应怜雪点点头,当即就去了屏风后换好。
等她出来的时候,见到眼前的南宫修杰,心里突了一下。
好家伙,这是,情侣装啊!
“怎么样,好看吗?”
应怜雪笑着点点头,然后就挽着他的手,轻轻地推开了大门。
彼时门外已经站了一众的丫鬟小厮,他们见到这缓缓走出来的南宫修杰时,呼吸都不自觉地停滞了。
王爷竟然好了?
我的天哪,他,这也太帅了吧!
一些小丫鬟,不,甚至一些小厮的眼睛都无法控制了,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两个如碧玉般雕琢出来的人,心里止不住的赞叹。
至于这苏辰星,那就更夸张了,在所有人都敛声屏气,陷入这无限的震惊之中,他刷地一下就站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直接跑了过去。
“我的乖乖,不不,我的好姐夫啊?你真的是我姐夫吗?这也太帅了!”
他绕着南宫修杰转了好几个圈圈,满脸的兴奋之色,这应怜雪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松开手,一旁的秋儿连忙去扶着她。
“臭小子,我不是你姐夫,还有谁是姐夫啊?还是你还想谁当你的姐夫啊!”、
“不敢不敢。”
苏辰星见他抬起手来,忙自己个儿抱着头躲了几下,然后笑嘻嘻地说:“怎么会呢!你就是我唯一的姐夫,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姐夫!”
南宫修杰见他这样好玩,当即也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接着夜一等人也走了上来,围着南宫修杰,一些人甚至还红了眼眶。
太不容易了,主子终于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了,那个京城中曾经明媚光耀的少年终于回来了……
来到餐桌旁,鬼手和神医见了这样子的南宫修杰,也笑了笑,其实他的考验这才算是真正开始吧。
以真面目视人,估计有些人怕是坐不住了。
苏辰星坐在母亲张莹的旁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几乎全是对南宫修杰的赞美之词。
有些话,南宫修杰听了,都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而苏辰星可完全不管,这可是他从小到大的偶像啊,见偶像重新回到巅峰,难道还有比这更高兴的事情吗?
大家都不去谈以后,都只是尽情地享受当下的欢乐。
饭毕之后,应怜雪见了鬼手这孤身一人,不由的奇道:“师父,师母呢?”
“啊,她,她早上有事出去了。”
鬼手搪塞了一句,然后继续开口“这城外瘟疫还挺难的,你们早点过来。”
说完了之后,他就走了,这神医赶紧跟上。
应怜雪心下觉得奇怪,可是一时间也说不出来到底那里怪。
收拾了之后,整个应府,除了几个留下来看门的人,大家都一起去了城外,各自服下了防瘟疫的药,在身上挂满了香包。
“夜六,上次吩咐的香包杀毒都做好了吗?”
“回王妃,全都做好了。每个百姓都有。”
“真是辛苦你们了。”
应怜雪朝着他们笑了笑,夜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连说几句不辛苦。
应怜雪放下帘子,一眼就看到了南宫修杰身上那个“鸭子”荷包,不由得捂住一笑。
南宫修杰注意到她的目光,奇道:“有什么好笑的,是不是也觉得这两只鸭子,哦,不,是鸳鸯。过分可爱啊!”
应怜雪摇着头笑了几下,然后轻轻说:“不,你最可爱,这天地下也只有你把这两只鸭子当成宝贝了!”
南宫修杰才不应她,把小鸭子荷包握在手里,满脸骄傲的样子。
在轿子里的夜七和秋儿见了这一幕,只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车里,应该在车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