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禇昀站在对面楼的楼顶。
她垂眸看着那人一遍一遍地从她面前跳下去。
她的脚步不自觉地走到楼的边缘。
祥瑞的楼虽不高，也有8层。
站在楼顶边缘，还是有阵眩晕。
她妈妈再次坠落在地，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她。
满是怨毒。
禇昀盯着那双眼睛。
“禇昀，你得到的一切迟早会消失，所有人都会恨你。”
“恨我？”禇昀冷声道，“那就让他们恨吧。我一个人习惯了！”
她说完之后，她妈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可怖的脸近在咫尺。
沾血的手拉住她的。
“滚开！”
禇昀用力甩开她的手。
她才发现她已经站到了她妈妈刚才跳楼的地方。
身体在刹那间失控。
整个人往楼下坠。
禇昀却是一声不哼，连本能的挣扎都没有，脑子里很冷静地分析着要换个心理医生，坠到地面之前要调整姿势互自己的脑袋。
突然，她的手被人紧紧地抓住。
禇昀抬头，慕凌辙的脸出现在楼顶边缘。
慕凌辙咬牙将她一点一点地拉上来。
禇昀穿的是平底鞋，踹了一脚墙面，借力翻上去。
慕凌辙瞪着禇昀，“刚才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跳了个楼。”禇昀轻描淡写地说道，瞥见他的手臂上有血，“你受伤了？”
慕凌辙根本不在意他手臂上的划痕，“你到底怎么回事？霍临峥不要你，你就跳楼？”
“你误会了。”禇昀试图站起来，才发现腿已经软得站不起来。
黎瑞跑上来，在慕凌辙扶她之前扶住了她。
“禇总，对不起，我来晚了。”
禇昀这才放心地将自己的体重全交给黎瑞，放心地晕倒。
慕凌辙看着黎瑞将禇昀抱起来送回车上，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手臂，眼中闪过迟疑。
禇昀绝对不是那种会自寻短见的。
她绝不会自杀。
她到底怎么了？
*
禇昀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帝景了。
霍临峥背着她站在窗边打电话。
他背后像是长了眼睛，她睁眼的下一秒霍临峥转过身。
他快速地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霍临峥坐到床边，“饿不饿？”
禇昀摇了摇头。
下一秒，她被拥进温暖宽厚的怀抱里。
禇昀的心颤了颤，“你都知道了？”
“最近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再发生一次类似的事，我魂都给你吓跑了。”
“我大概有精神病。”
“胡说什么。”霍临峥想到黎瑞说的画面，连会都开不下去了。
她居然从八楼跳下来。
如果不是恰好有人救，她现在会怎么样，他根本不敢想。
禇昀想到下午的事也心有余悸。
“我明天从家里把洛洛接过来，好不好？让他陪着你。”
禇昀想也没想地拒绝，“不要。”
“为什么？”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我不想让他失望，让他知道他问我死了之后，我的日子那么绝望。”
霍临峥心疼得不行，额头抵住她的额，轻声道：“告诉我，你还在害怕什么。我陪你一起面对。”
禇昀垂下眼眸，犹豫过后还是说道：“有，你帮我拿白纸和笔过来。”
霍临峥虽然不解，从书房拿了纸笔。
禇昀强打着精神画了一张人像。
那人长得很普通，隐在人群里就挑不出来的那种。
禇昀目光发直地看着画上的人。
一时间竟有些陌生。
那是她用了二十几年的脸，再看到已经很陌生了。
她把画递给霍临峥。
霍临峥看着那幅画，已经知道画里的人是谁了。
禇昀说道：“这是我本来的样子，长得很普通，还因为激素的原因，偏胖。
禇家人的样貌都很好，除了我。
我父母原来就很嫌弃我，洛洛死后，他们就更恨我，所有禇家的人都恨我。
禇家的女孩儿在十几岁的时候，家里人就会从门当户对的豪门里挑个适合的人家等适婚的年龄联姻。
我的婚姻没人在意，也没有遇到爱我的男人。
那些男人向我表白的时候，眼里总藏着厌恶。
他们既想利用我，又不想爱我。
从过去到现在，只有洛洛给过我毫无条件的爱我。”
霍临峥喉咙发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说什么话，也无法抚平她的伤痕。
禇昀的眼泪滚落了下来，“我没有她的这张脸，你还会爱我吗？应该不会吧。”
“你怕的是这个？”
“怕。我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时候，没有美貌加持，走的每一步都带着血泪。
连哭都不敢哭，因为哭起来很丑，会被别人讨厌。
我的项目再好，计划书写得再漂亮，也比不过竞争对手一张漂亮的脸蛋。
我曾放在心上的人，也会被漂亮的脸、好的身材给轻易俘获。
而我有了她的容貌之后，连工作、家人、前夫都变了。
霍临峥，我不甘心，也不自信。
除了洛洛的爱之外，所有人的爱我都没自信。
我对他们好，不是因为我心地善良。
我只是希望有一天我倒了，他们踩踏在我身上的脚可以轻一点。”
霍临峥把画放下，轻柔地吻干她的眼泪。
“禇昀，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证明。我没有爱上原来的禇昀，因为她的性格懦弱，存在感很低。
你出现后，我才将目光放在你身上。
我究竟更爱你的脸还是你的灵魂，我分不清楚。
我想说的是，我已经爱上你了，哪怕你变成原来的样子，我还是爱你。
有幸能与你相爱，怎么可能轻易放开你？”
禇昀的眼泪越流越凶。
霍临峥耐心地一一吻干她的泪。
“我以前觉得承诺很荒诞，如果我的承诺能让你没那么害怕，我愿意每天都说。
禇昀，我爱你。
你的恐惧，你心里的痛，我陪你迈过去。
没有好的容貌没关系，成长过程中痛苦也没关系。
老天爷给了你极痛之后，不是给了你最好的礼物？
你曾失去洛洛，它还给你了。
你曾渴望亲情，它给你。
你曾渴望绝佳的容貌，它给了。
你曾渴望爱情，有我啊。
禇昀，你有我啊。”
禇昀浑身颤抖地寻到他的唇，毫无章法地吻上去。
霍临峥很快就占领了主动权，将她纳进怀里，像亲吻稀世珍宝一样的吻着她。
室内很快升温。
禇昀的手抚过他紧实的背。
灼热的体温，让她莫名的安心。
她该相信的。
她曾经所渴望的东西，都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