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峥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没好气地说道：“还有你怕的事，真不容易。”
禇昀轻笑几声，“今晚能不聊这些吗？好不容易掏心掏肺一次，只觉得空虚又可怕。”
“你能跟沈绝聊，不跟我聊？”霍临峥故意逗她。
“今天的晚饭也没放醋啊，怎么空气里这么酸？”
“你还笑？”
禇昀收起笑容，眼神却是温和的，神态也全然放松。
“看到一些事被触动了，其他的没什么了。”
霍临峥伸手把她微乱的发丝拨到耳后，“我怕你被触动，那些你刻意埋藏的伤疤又会翻出来。沈绝身上的特质突然打动了你？”
禇昀轻轻嗯了一声，“他有跟我表白的意思，不知怎么的就想了很多过去的事。我还在想是不是我最近过得太平静、幸福了，很不安，总觉得这些表象迟早有一天消失，我还是那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我的性格不该是这么犹豫、多疑。我应该更冷静，根本不该那么不安。”
别人是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才能从外界获得能量。
她不是。
她的力量永远来自她本身。
其他人都只是她生命里的陪衬。
这些人现在围绕在她身旁，迟早有一天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离开她的人生。
她的格局大一点的时候，能大大方方的祝福。
如果格局小一点，会入心的恨。
哪怕她已经了父母、弟弟妹妹，他们表现得很爱，很在乎她。
她也知道，她能拥有的还是那两个人。
洛洛和霍临峥。
其他人，她还是只是远远地看着，理想的爱他们。
这股清醒常常让她对很无奈。
霍临峥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的心思其实很好猜。
她现在的种种表现，都是曾经的伤太深。
然而，她又能为他人撑伞。
绝大部分人无法做到这一点。
别人对她好，她心里还是有疙瘩。
她把身体和内心当成战场，一个人在纠结。
两个小家伙的到来确实给她带来了很多改变。
但她的底色始终没变。
她还是那个清醒而独立的人。
她不会让过去变成一头猛兽扑向她。
连面对他的时候，她也相当冷静，也不会刻意让自己失控。
她还是一个人。
霍临峥不能说什么。
他纵然能处理很多事，他也永远解不了她的惑。
既定的伤害永远不会消失，永远会像一道疤那样执着地停在那里，谁也动不了，消不掉。
霍临峥：“如果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我们回我们的小院，好不好？”
禇昀一愣，“不用这么麻烦，我没什么事，放空两天就满血复活了。”
“你是可以扛过去，我和洛洛会担心。你心里应该也清楚，在洛洛的心里深处，他也只是你一个亲人。”
禇昀的表情一滞，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和我太像了。我曾经以为他不应该像我，现在才发现我和他就是同一类人。”
“你知道就好。”
禇江赢在晚上九点的时候，才会帝景。
小家伙还是一身笔挺的小西装和小皮鞋，看着就像个早熟的小不点儿。
禇昀给他热了好消化的宵夜。
禇江赢换下可爱的家居服，晃着小短腿坐到禇昀旁边吃东西。
禇昀撑着下巴看他吃。
禇江赢吃了两口，瞪着圆圆的眼睛，问道：“姐，你有话说？”
“我和你姐夫想去之前收拾的小院住一段时间，你有空一起去吗？”
禇江赢很聪明，“你是心情不好了，对不对？”
“没有心情不好，今天跟沈绝聊天太掏心掏肺，后劲太大了收不住，打扰去那边待几天。”
“我陪你去。”
“你的工作怎么安排？”
“工作什么时候做都可以，你最重要。”
“嗯，那就吃完了收拾东西。我们坐私人飞机飞过去，明早一起欣赏小院的阳光。”
“嗯嗯。”
几个人都是行动力强的人，禇江赢吃完宵夜就去收拾行李。
帝景有几个专用的私人飞机停机坪，方便业主停自家的私人飞机。
他们所住的楼楼顶就有两个停机坪，上到楼顶就能乘坐私人飞机。
偌大的殷城此时灯光通明，飞到最高处能俯瞰整个殷城。
它像只巨大的展翼凤凰，闪闪发光，璀璨得不可思议。
带着依赖它生存的民众飞向更远处。
禇昀垂眸看着殷城越来越远，她突然说道：“我不想再回来了。”
霍临峥不惊讶，“我们就在那边定居。”
禇江赢也连连点头，“姐姐，我也会陪你。”
霍程渚和霍程雅本来睡得好好的，被拎着上飞机，戴了耳塞也还是被直升机的声音影响了。
不过，两个小家伙适应能力很强，哼哼唧唧了几声后，就各自趴在爸爸妈妈的怀里睡着了。
禇昀：“洛洛，我无法确定我的选择对不对，对你的将来是否有影响，你不用事事追随我。”
禇江赢轻轻摇头，“对我来说，前途、将来都没有姐姐你重要。你去哪儿，我就陪着去哪儿。以前有不可抗力把我们分开了，以后也只可能是同样的不可抗力把我们分开。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没必要一直扎在他们之中。
禇家人现在会感激你，等他们每个人的羽翼都丰满之后，你会变成他们心里难以逾越的大山，他们的爱会变质，甚至走向你最不想见到的局面。
现在退出，他们还会感激。”
“你很清醒。”
“从你把祥瑞交给禇江周打理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会离开。他现在的进步也很快，禇常也把他的人生走上正轨了。你也实现了你对你使用的这具身体的承诺，可以潇洒走人了。”
禇昀笑着点头，“霍总，辛苦你了。以后靠你养家糊口了。”
“没问题，养你们我非常可以。”
飞机在黎明将至时落地。
已经有一辆车在等他们。
光影随着车子渐渐靠近城市而越变越明亮。
金色而耀眼的光芒，洒向大地，让人不由得为之沉沦。
禇昀偏头凝视着车窗外掠过的风景，眼神渐渐变得温暖。
她在禇家的家族群里写了一句，“我和洛洛走了，我们定居在一座小城市里，你们有空可以来看我们，我们不回去了，再见。”
对她来说，这就是告别。
同一时间，禇常正在吃早餐，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杨蕊一愣，“怎么了？”
禇常无声摇头，打开刚进了信息的手机。
看清信息后，眼泪越落越凶。
杨蕊很少看到他哭，尤其是没有表情地掉眼泪。
她探过身子看向他的手机，之后表情也是一滞。
“禇总她……怎么突然这样？”
禇常摇头，“我知道她迟早会走，从她退出各种家族的商业活动，我就知道她离我们越来越远了，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她为什么会走？”
禇常没回答。
他姐姐和洛洛的真实身份是家里的秘密。
并非不愿意告诉她。
之前只是不到时候，现在没必要跟她说了。
他姐和洛洛已经做了决定。
他们不是他姐和洛洛的亲人，他姐和洛洛永远是他们的亲人。
这一点不会改变。
“她和洛洛不喜欢殷城的生活，现在各方面的团队都搭建得很好，他们就算不在殷城也能随时掌控这边的信息。”
杨蕊知道没有这么简单，但还是体贴的没有再问。
她知道禇常不屑于撒谎。
禇昀也强大到不会被任何人欺负。
她离开殷城，只可能是她自己不想待了。
温尧和禇江媛也在差不多的时间里看到禇昀的信息。
禇江媛的表情一片空白，情感的纽带和感知仿佛在那一刻断了，脑子里嗡嗡嗡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温尧知道禇昀那些话的份量。
在他眼里，禇昀从不屑对任何人撒谎。
她走就是不愿意待了，就是这么简单。
如果他稍微再细心一点，就早该知道禇昀早就在做准备。
他们原先以为她疼爱孩子，真实的原因是她不想干了。
禇江媛偏头擦了擦眼泪，“姐她怎么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以后我们还能再见她吗？”
温尧回答不出来，至少他不愿意去揣测。
禇江周在去上课的路上看到禇昀的信息，他只觉得重到不能再重的压力直接压到了他的肩上。
大姐走了，意味着姐夫也走了。
他们全走了。
坦然地把所有的荣光都带走，把所有的家产和未来全交到他手上。
他们甚至还带着小江赢走了。
禇江周这一刻才明白，对他和家里其他人而言很温暖、和谐的家，对大姐和小江赢来说，很可能是一场折磨。
他们不是不爱这个家，而是他们融不进来。
他们永远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禇家人。
能聚在一起，能把这个禇家打造成现在的光景已经是他们这些人天大的福气。
他们如果有自知之明，早该知足了，更不应该绑住他们。
禇江周：“我们在家等你们。”
禇常：“我会去看你们的。”
禇江媛：“我们永远不会说再见！”
禇昀看着那些回复，没说什么。
单独给沈绝发了一条信息，“我走了，你的心魔不会再干涉你，你会再像之前那般无坚不摧。
我有几处私产留在银行托管，等你遇到困难又抹不开面子找人借钱的时候就用那些钱来翻身。
世界之大，你会寻找到你的自在的。
一如我，有幸活了两辈子，还在执着的寻找我所期待的平静。
我可以确认，我已经无比接近我要的答案，望你也如此。”
发完之后，禇昀没有看沈绝的回复，直接关机。
仔细想来，她来这个世界，跟她有情感勾连的也就这么几个人。
她心心念念的也只有这么几位。
想来也该知足了。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