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爷子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霍庭誉走进了院子。
父子隔着大半个院子，对视。
二十年的时光和岁月的洗礼，谁都没赢。
霍老爷子甩了甩袖子，坐进椅子里。
声音凛冽如寒冰，“我以为我不死，你不会回来。为了一个女人，弃生你养你的父亲不顾二十年，霍庭誉，你可真有出息！”
“那是我的错吗？我哪怕已经放弃了沈雪，你还对她下毒手！”
“二十年后，还这么蠢！看来我是对的，你这脑子根本不配当霍家的家主！”
“我从来没想过要当霍家的家主，我要的从来都只是我爱的女人平安健康的活着！”霍庭誉执拗道。
“为了一个死了二十年的女人，弃妻弃子二十年不顾，这就是你的责任，你的心意？！”霍老爷恨不得撬开霍庭誉的脑袋里看看那里面塞的是什么。
“如果当初没有余灵的耗费心机，沈雪不会伤心欲绝，更不会死！”
“你说余灵用尽手段让你跟她在一起，生临城，你可以说她用强。你们后来又生了临峥，这怎么说？是男人就别把错误全堆给女人！”
霍老爷子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这就是他曾经最满意的霍家继承人！
一个被往事纠缠了二十年，还痴痴念念的懦夫！
“我从未把责任推给女人，我中了余灵的计，是我定力不够，我毁了她的清白，我娶她，我给她霍太太的位置！”
“你也让她守了二十年的活寡！”霍老爷子吼道。
“你还要我怎样？我在我两个儿子面前从未提过她半句坏话，相敬如宾。沈雪早已荒草埋骨，她儿孙绕膝，她还想怎么样？”
“她帮你照看你爱的女人的孩子二十年，你连最起码的体面都没给她！你口口声声爱沈雪，当年你要真娶了沈雪，你能为她做什么？感情冷却后，你还不是想做什么做什么，别把自己想得多伟大，多情圣！你就是个自私自利，还没有脸面对自己失败的蠢货！”
霍庭誉被劈头盖脸的骂，曾经有的那股难堪已经消逝了。
“你养的几个孩子都挺废物，最后还不是只能靠我生的孩子！”
“临峥能长成这样跟你没半毛钱关系，都是余灵教导出来的！你就没当过几天爸，你有什么脸说他是你生的儿子？！”
霍庭誉语塞。
霍老爷子捂着胸口咳了几声。
他曾设想过再见到霍庭誉，不生气，不动怒。
以前的事已经发生，再翻过去的事，也无济于事。
真正见到霍庭誉，还是生气！
在他看来，余灵比沈雪好上太多。
余灵懂事，识大体，出身名门，又被家人看中，是做妻子的最佳人选。
沈雪父母早死，性子冰冷孤高，美则美矣，远看欣赏没问题。
做妻子、做母亲，她做不好！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没错。
余灵教养的霍临城、霍临峥是霍家这一代里最好的。
“爸，您别动怒。”
余灵的声音响起。
随着她的声音一落，她的人已经走到霍老爷子身边，给他倒了杯水，扶他喝下。
全程没有再看霍庭誉。
她年少的时候，曾因为太爱霍庭誉。
她的样貌比不过沈雪，也不像沈雪自带冰山美人的气质。
她欣赏沈雪，同时也嫉妒。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霍庭誉和沈雪已经互相表白。
傻乎乎地听别人的劝给霍庭誉的水里加了点东西，促成了二人的关系。
她确实如愿以偿的得到了霍庭誉，也成了霍庭誉的妻子。
可霍夫人这个位置太冷、太硬了。
坐了三十几年，坐出了高处不胜寒来。
霍庭誉也同样没把眼神分给余灵。
余灵放下水杯，顺着霍老爷子的背，“爸，管家跟我说您已经一天一夜没休息了，您去休息，我先处理。等您醒了，再定夺。”
“你……”
“您别为我担心，去歇息吧。”
余灵目光缓缓平视霍庭誉。
透过他，看他身后的雕楼亭阁。
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透着奢华。
也无一处不透着这里是无形炼狱，漂亮囚笼的错觉。
当初，是她蠢，搅乱了一对壁人。
如今，也该她放手。
余灵等管家扶着霍老爷子进了房间后，才对霍庭誉说道：“我们别打扰老爷子了，换个地方谈吧。”
说完，余灵率先走了霍老爷子的院子。
房间内。
管家垂下脑袋，“老爷，对不起。我不该擅自做主请二夫人过来。”
“罢了，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余灵走到她所住的院子。
霍庭誉穿过院门之后，只在院子里站着，没有进屋的打算。
余灵等下人上茶后，就摒退了所有人。
在花园里的石桌边坐下。
她倒了两杯茶，说道：“茶里没毒，放心喝吧。”
霍庭誉没动，“你想说什么？”
“你我夫妻三十多年，几乎没有一天是夫妻和睦的。”
“你在抱怨？”
“不是抱怨，只是陈述事实。这些年，也谢谢你给了我霍夫人的空名，成全了我几十年的执念。
而我，也一直做着不切实际的梦，在你我当年的婚房里一住就是三十多年。
我最近已经打算去跟临城或临峥一起生活了，帮临城带带孩子也挺好的。
这院子，以后就废了吧。”
霍庭誉不去看余灵，也不去碰她倒的茶。
这么多年，余灵早已习惯了。
从那件事之后，她碰过的所有东西，他都不碰。
就算再习惯这样的冷漠对待，心口还是会疼。
她在儿子们面前维持自己的形象再好，再乐观，也只是为了掩饰她的难堪。
夫妻不睦。
全靠她自己维系她的尊严。
霍庭誉：“你的事不用跟我说，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余灵苦笑，仰头喝了那杯苦不堪言的莲子茶。
“我也只是跟你说一声。另外，还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当年我不该一头热的下药，铸成了大错。
这些年的守活寡，也是我罪有应得。
我没怪过你，也没有资格怪。
禇强已经再婚，我们离婚后，你可以跟沈雪办一场冥婚，也算全了你这些年对她的痴情一片。”
霍庭誉冷斥一声，“你这算什么？捅别人一刀，说声对不起，别人就该原谅你？你活得圆滑，擅长交际。你做错事，道句歉，别人就该原谅你？我家人、外人就都会同情你！余灵，你真打得一手好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