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飞机缓缓驶出跑道，升至高空，冲出云霄，直到看不见。
我带着希望重新起航。
三年后。
如果不是业务要求，我肯定不会再次回到这片让我丢了半条命的土地。
“妈妈，我饿了。”
“好，妈妈知道。现在就去带你吃饭”
怀里抱着的糯米团子就是我辛苦生下的宝贝儿子。
和姜泽如出一辙的模样。
我常常在儿子睡着后，细细端详。
时而嗤笑，怎么就给自己生了个小姜泽呢。
希望这次的回国工作，不会遇见他。
可是事与愿违。
我还是遇见了。
无奈的同时又无比庆幸自己没把儿子带在身边。
“江愿，你把我当什么？说走就在，想来就来。”
姜泽猩红着眼，把我抵到了墙边，压着我的手不松。
“放手，姜泽，你抓疼我了。”
被握住的手腕隐隐作痛，我不免忍痛皱眉。
姜泽把我的手甩开，拿出手帕擦着手。
这个动作刺痛了我的眼。
却也在意料之中。
两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的口味，习惯也不例外。
“你回来干什么？”姜泽冷声道。
“工作。”不想过多纠缠的我，转身离去。
回到家已是晚上。
阿姨正守在床边，看着睡觉的儿子。
“辛苦了陈姨，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诶好，小愿你也是。早点休息，女孩子尽量不要熬夜。祺祺醒来没看到你，难过了好一阵呢。”
我洗漱好上床时，儿子不由自主地靠向了我，缩在我的怀里，睡得香甜。
可我怎么都无法入睡。
摸着儿子热乎乎的小脑袋，我想了很久。
回来了就总有一天会再次见面，儿子要是被看到会不会被抢走。
可是我不想隐瞒祺祺的存在，他明明是我的宝贝，为什么要被我们的感情所影响。
我纠结了很久，最后决定，以后遇见了就大方承认。
只是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
7
我带着儿子去看了妈妈。
下车前，我对儿子说：
“宝贝，里面住的人是妈妈的妈妈，你要叫外婆，知道吗？”
我想了片刻，又说。
“还有一位，是外婆的老公。你要叫他…外公。”
我虽然到现在还是没法接受，但是默认了。
得到儿子的回答后。
我抬手敲响了大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
他是我妈妈现在的丈夫，一位高中数学老师。
品行兼优，对我妈妈也是极好的。
“小愿？快进来快进来。”
李叔热情地招呼我进门。
儿子小小的脑袋探出了头，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人。
“这是？”
“是我的儿子。”
我用手轻轻地拍了拍祺祺的头。
儿子很懂事，嘴巴特别甜。
也不知道是像谁。
他甜甜地扑向李叔，抱着他的腿，甜甜地喊着：“外公你好，我叫祺祺。”
李叔笑着抱起了儿子。
“外孙，你也好。我叫想想。”
这时，我觉得这个画面真美好。
“李想，谁来了？”
说话的女人系着围裙，拿着锅铲走了出来。
岁月带走了她的美丽，却让她沉淀的更加温柔。
儿子看着她的脸，又转过头看看我的脸。
“妈妈，你们长一个样。”
那惊讶的语气，弄得我们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妈，我回来看你了。”
我看着布着皱纹，长着白发的妈妈，红了眼睛，湿了眼眶。
“诶，好，回来好啊。”
妈妈局促紧张地抓着锅铲。
确实像。
紧张的时候就爱抓东西。
我看着妈妈的动作，笑出了泪。
今天格外黏人的我，晚上跟妈妈睡在一个房间里。
李叔睡在了客厅。
儿子在里侧睡得很香，小脸红彤彤的。
我给儿子盖好被子后，就躺了下来。
“小愿，别怪妈妈。当年我是真的撑不下去才会离开你。”
黑暗里，妈妈哑着声音说着。
“妈妈知道你这些年很辛苦，每次我只敢远远的看着你。没想到，一晃眼，我的小愿也做妈妈了。”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我知道妈妈心中的愧疚一直没有地方发泄出来。
“其实你进门的时候，我就看出了，我的小愿不快乐。你快乐的时候两眼放光，不是现在的这个模样。妈妈有猜到，可能是和祺祺的爸爸有关吧。妈妈是过来人，一直都明白儿孙自有儿孙福，妈妈也不会管。只是小愿，妈妈后悔啊，没能陪在你身边，妈妈懦弱地放弃了你，让你经历了很多磨难。妈妈也很欣慰，看看祺祺可爱的模样，我就知道我的小愿把他照顾得很好。你把自己现在的感情都投注在他身上了。”
我侧着身子投入了妈妈的怀抱，像过去一样，很温暖。
“妈妈，我恨过。但是现在我也放下了。自从做了妈妈，我就知道有很多事情是迫不得已才会去做。”
我静静地感受着妈妈的气息，忽然想知道过去妈妈的心情。
“妈妈，过去的故事，你给我讲讲呗。”
“刚生下你的时候，我是觉得疏离的。因为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进入了我的生活，我的生命。我需要照顾一个陌生人，还要跟她分享我的家庭。刚生下你的时候，家里还有房贷没还清，我和你爸爸为了钱的事情大吵特吵。可你躺在摇篮里乐呵呵地对我笑，声音清脆嘹亮。我却觉得，都值了。”
我抹着眼泪，听妈妈继续说着。
“小时候家里刚有一点小钱，你就生病发烧。我们害怕的抱起你就往医院跑，每次都这样。我和你爸爸无奈的连连摇头，真是个糟心的大宝贝。生活平淡却很温馨。后来家里有了起色，你爸爸夜夜应酬，每次回来都吐得胃液直流。明明累的不行，却还是会抱着我，说：‘我要给我的老婆和宝贝女儿最好的生活。’我那时又心疼又幸福，我有个美满的家庭，负责帅气的老公，天真爱笑的宝宝。你还记得吗？你爸爸走的那天，妈妈没有哭。因为我答应了他，不会哭。不然，他下辈子就不来找我了。看着你考上大学，妈妈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就断了。我想去找你爸爸。但是妈妈又怕你爸爸会怪我没好好照顾你。所以我一直撑着。可是妈妈还是生了病。在我感觉撑不下去的时候，你李叔出现了。他拦住了要自杀的我，给了我最关切的在乎。那时候我渴望得到救赎，就跟他走了，抛下了你…”
妈妈伸手将我抱紧：“还好，我现在最珍爱的都还在。”
我也抱住了她，闭上了眼。
在妈妈家待了几天后，我就带着儿子回去了。
毕竟落下的设计稿还得完成。
回去的路上，因为太沉迷于设计的我，没注意到前面的车突然停下。
嗯。
追尾了。
好在只是刮蹭，人没事。
我抱着儿子走了过去，准备道歉。
一位曼妙女子从驾驶座走了出来。
姜欣。
我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第一次遇见打进医院。
现在再次遇见，追尾事件。
这天定的缘分。
心有灵犀的我们，看着对方都笑了起来。
仿佛往事随风。
我放下了她的弟弟，她也不怪我突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