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儿，娘亲接下来要跟你讲的，在你听来不过一个故事，一段前尘旧事，可是对有些人来说，那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伤痛。沈嬷嬷是咱们的亲人，我希望你能尊重她，一辈子都不要去揭她的伤疤，好吗？”路芸菲目光灼灼地看着女儿，不等她回应，她便陷入了往事之中。
“嫣儿，你虽知道沈嬷嬷是我的奶娘，却不知道我和她虽为主仆，实则与母女无异。我一出生我娘就因难产而死，出生后喝到的第一口奶就是沈嬷嬷的。后来我才知道，沈嬷嬷也有一个女儿叫月牙，不过大我10天，她心疼我一出生就没了娘，还未出月子就来做了我的奶娘。可能是命里的缘分吧，我自小体弱，不是个贪吃的孩子，每次喂了我之后，娘娘的奶水还足够她喂饱月牙。她感激我给她女儿留了一口奶，所以就把对月牙的母爱也分了我一半，待我一直如同亲生女儿一般。”
“娘亲，我只知道自己从未见过外祖母，却不知道原来您还有这段
伤心往事呢！”嫣然惭愧地说道。
“也是因我体弱，我喝奶娘的奶一直喝到了两岁。你外公见她对我确实有几分真心，便让她继续留在我身边伺候。
那月牙我也是见过的，她和奶娘生得极像，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透着一股机灵劲，但因主仆有别，每次我们相见时她总是低着头，只敢偷偷的瞟我几眼。你外公虽是个生意人，但极为看中门第、规矩，所以我与月牙也未曾有过深交。
奶娘当真是个苦命的人。我记得那时候我大概有六七岁了，突然有一天，奶娘带着月牙哭红了眼睛来向父亲告假，说她那好吃懒做的丈夫前一天夜里喝醉了酒，被路上的贼子盯上了，抢了钱不说，还害了他的性命。那一伙贼子也是亡命之徒，杀了人之后就逃之夭夭，钱财也是一分都没有追回。可怜了奶娘，在我家辛苦了那么些年，竟是一分钱的积蓄都不剩了。
父亲见她孤儿寡母甚是可怜，又在我府中伺候多年，便帮她给亡夫入了殓，也答应了奶娘的哀求，将月牙也带到府中。
月牙只大我10天，府里不能用童工，你祖父就让她跟着伙房的管事择择菜，打打下手，有时还会带她出去买菜。她虽然小，但却是个人精，在伙房才几天功夫，各类食材的品相、等级、价格她都一清二楚，人又勤快嘴又甜，伙房上下都很喜欢她。可惜······”路夫人欲言又止。
“可惜什么？”路嫣然正听在兴头上，岂能善罢甘休。
“可惜，月牙生来是个女儿家，不然想必父亲也愿意提拔她，让她有一番作为的！”说到这里，陆夫人又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月牙的事很多我也是听奶娘在说，我那会每日要在私塾读书，我喜欢园艺，父亲又特地为我请了园艺师傅，每周三次教我识花辨草，栽花育苗。而月牙呢，比我早半年就出府了，听说城东一家崔姓卖蔬果的铺子，他家的老三看上了月牙，托人来提亲，奶娘就欢欢喜喜地把月牙嫁了过去。
月牙在我家虽然是个丫头，但在这蒋府也没人会低看她一眼。那家蔬果铺子算不上富户，但嫁过去只要勤俭持家，也是不愁吃不愁喝的。奶娘那段时间一直乐得合不拢嘴，经常在我面前夸她家姑爷，说他忠厚老实，文质彬彬，待月牙也是十分周到。”
“哈哈，娘亲，我可不知道沈嬷嬷还有这样一面呢！我瞧着她，对我和陵川总是很冷淡呢！”路嫣然回想起每次和沈嬷嬷见面的场景，总觉得和娘亲嘴里和蔼可亲的奶娘不像是同一人！
“唉，奶娘心里有很多苦，终归也是我对不住她！”蒋芸菲此刻又陷入了沉思。
“本来月牙成亲之后过得十分顺遂，几年时间就有了两个女儿。不过她公婆据说十分的重男轻女，嫌弃月牙连生了两个女儿，早早的和老三分了家，不过对抱孙子这件事还是很执着，经常把月牙喊过去训话。
奶娘之前就一直担心，怕月牙的婆家会瞧不上她的出身，所以多年来一直没有给自己置办院子，而是把钱都攒下来，想让女儿出嫁时能有一笔丰厚的嫁妆，这样起码可以在婆家挺着腰杆做人。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也是生下了你之后才更深刻的体会到奶娘对月牙的点滴付出。
从前我在蒋府，月牙总是定期过来与奶娘相聚，后来我嫁到路府，碍于月牙有了婆家，奶娘只能偶尔和她见上一面，母女俩说不了几句体己话。我见奶娘每次出去很快就回了，回府之后也是长呼短叹，心思沉重，我就去和你爹爹说，让月牙以后来我们府里探亲。我还特意清出了沈嬷嬷房间隔壁的一间耳房，方便月牙来的时候可以住上几天。你爹爹自然依着我，奶娘知道后也很开心，所以月牙每年也会过来小住几天。
就在我怀上你的那一年，有一次月牙又来了，奶娘特别开心地过来告诉我，原来月牙又怀上了，已经有四个多月，从孕像来看，极有可能是个男孩。那段时间，奶娘经常烧香拜佛，希望能给月牙攒点福气。
你也知道，我嫁来路府多年才有了你，那时，你爹迫于你祖母不断施压，不得不娶了你二娘，但是我怀上你之后，他别提有多紧张了。白天几乎都陪着我，夜里也都宿在这院里，府上的事一点也不让我操心。那段时间，别说月牙的事了，就连沈嬷嬷的面我也很少见到。
后来，你在我肚里8个多月的时候，你爹去了临清州，你又好巧不巧偏要那个时候出来，家里无人主事，我便让我的贴身丫鬟小桃去通知乳娘，才发现她早已出府，不知所踪。等你满月之后我到处打听才知道，原来三个月前，月牙生产时一尸两命，可怜肚子里那个男孩，再也无缘来到这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