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再过半年就是嫣儿的及笄之年了，确实也该给她留心下夫家了。”蒋芸菲叹了一口气。
“怎么，舍不得？女儿若能有个好归宿，咱们做爹娘的也为她开心不是吗？想当年，你不也是刚满十五就嫁给我了吗？要是岳父大人也和你一样舍不得女儿，那我路正霆只怕要等成老光棍了！”
路正霆没有说错，他求娶蒋芸菲之时已经二十出头了，与那些十几岁就娶了多房姨太太的公子哥相比，不就是个老光棍么！那些年他顶住了多少压力，好不容易等到芸菲满了十五岁，才正大光明的上蒋府求娶。老夫人之前到处给他说媒，他都不为所动，只推说要先立业，再成家，不创一番事业不娶妻。或许，年幼的蒋芸菲早就不记得在后院“乞讨”的那个男孩，可她的模样却一直刻在路正霆的心上呢！
“说孩子们呢，怎么又说到了我身上”，蒋芸菲娇嗔的念叨着，“陵川，中午就在芳菲苑里用膳，我让嫣儿也过来，你们应该还没见过吧。嫣儿如果知道你回来了，定然十分高兴呢！”
“夫人，医馆那边新回了一批药材，师父还等着我回去点货呢！我过来也是向您和老爷辞行的。”陵川一早就见过了李桥，他知道荣府求娶嫣然之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心中一块大石头也落地了。
“什么？这才刚回来就要走，连一起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吗？”蒋芸菲有些失落。
“夫人，陵川胸中有大志是好事，咱们得支持他。陵川，我这会正要去商行，不如咱们一起吧，正好我送送你。”路正霆说着就起身了，有些话，他不方便在这里讲。
陵川和路正霆并排坐在马车上，任马儿一路踢踏踢踏的缓步而行。“陵川，我知道你关心嫣然，是特意为她赶回来的。我很高兴，嫣然的身边又多了一个真心在意她的人。”路正霆开口了，他昨晚就从陵川紧张的神情里看出了些什么，但他也不是很确信。
“这次荣世辉为他的儿子求娶嫣然，即使你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我也断然不会轻易答应的。想当我路正霆的女婿还没那么容易。”路正霆有意识地继续试探陵川。
“我路家不说家财万贯，但起码不愁吃不愁穿，断不会拿女儿去换取利益，搞什么家族联姻之类的勾当。如果有人想拿家世来说服我，那他就是看错人了。这样的家庭，我也万万不会将嫣然送进去。
我路正霆只有两个女儿，芸菲所出又只有嫣然，自然呢会为她考虑得更多。不过要说我路家的门槛，也不是大家想的那么高。”
见陵川没有什么表示，路正霆继续说道：“其实，我择婿的标准只有一个，真心对嫣然好。嫣然虽然心无城府，可她也不是傻子，别人待她真心与否难道她看不出来！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求这真心二字吗！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这……陵川也不懂，陵川只是觉得，这世间真心二字固然重要，可也有许多桎梏仅靠真心是冲不破的。”陵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了下去：“路老爷，您与夫人琴瑟和鸣，佳偶天成，二十多年来，您待她的真心天地可鉴，相信整个路府，甚至整个武城县的百姓都有目共睹，可是那又怎样呢？你最终不也是被逼无奈娶了二夫人吗？夫人自然是能够理解体谅你，但是她就真的不伤心了吗？”
陵川的话戳中了路正霆的死穴，是啊，当年母亲以死相逼，逼着他娶了孟婉怡，芸菲虽然没有说过一句不是，但这些年她始终对雅园里的那位讳莫如深。曼珠从小养在老夫人膝下，与嫣然形同陌路，姐妹关系如此冷漠，这难道不都是路家的伤痛吗？
“陵川，你……”路正霆一时语塞，这个少年的话让他无法反驳。“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世间之事本就难做到十全十美，如果能有八分美满便是极致了。我虽有对不住芸菲的地方，但我相信，这世间找不到第二个比我更爱她之人。倘若她嫁给别人，也未必能过得比现在幸福。至于嫣然，只要她能得到八分幸福，便也是十分的美满了。
陵川，你还小，人生漫漫几十年，或许你现在在意的东西，过了五年十年再回头看，会觉得它似乎没那么重要了。这些执念终会在你念念不忘的过程中就被淡忘了。可是，岁月不等人，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不会回来。”
路正霆知道，陵川的执念无非就是自己的身世。倘若他不能自己解开心结，谁也帮不了他。
马车很快就到了仁济堂的门口，陵川下了车，与路正霆作了道别，临走时路正霆又让德叔给他拿了一袋银钱，叮嘱他务必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陵川回到医馆，众人都觉得惊诧不已，毕竟早上发生的闹剧整个武城县几乎人尽皆知。大伙都以为陵川起码要再多待一天，防止再生事端。
“陵川你回来了？家中万事还好吧！”高管事关切地问道。
“有劳大家关心，府上已经没事了。”陵川客气地答道，他一向不愿多提路府的事情，大伙也都习惯了只将他看作陵川，而不是路少爷。
路正霆在车上说的那番话确实触碰到了陵川的内心，他是聪明人，自然也听懂了这话里的弦外之音。他心里是感激路正霆的，他愿意给陵川一个机会，也暗示了他不必在意自己的身世背景，即使他不能在商界闯一番天地，只要他对嫣然真心便好。可是，陵川若真爱嫣然，又怎能不在意自己的身世？一个连血脉亲情都找不回来的人，要如何拿真心去守护自己的爱人？
况且，路正霆还不知道，就在昨天，嫣然已经与陵川彻底告别了。她会慢慢忘记他，去寻找那个真正能给她幸福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