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川,你在吗!”离明晖堂还有百来米,这路嫣然的声音恨不得要穿透了整个院子了。明晖堂位于府邸的最北端,几乎到了府邸内河的尽头,是府里最僻静的地方,平素几乎没什么人会来。所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形容的景致大抵如此。嫣然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时分,不过这明晖堂仍然大门紧闭,听不到院内有任何动静,由此可见,居住在这里的人定然十分安静。
“陵川,你在吗?”路嫣然轻轻推开了明晖堂的大门,院内一群受惊的罗雀齐齐飞了起来,几只胆大的还淡定的跺着步,一边在草丛中啄食,一边抬着眼珠观察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吱咯”一声,正厢房的门打开了,一个身着乌青暗纹罗衣、身形瘦削的老妇人走了出来了,她个头不高,身板笔挺,头发一丝不苟,就连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仿佛一尊蜡像一样,周身都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息。她应该是在房里就听到了嫣然的声音,推开门一看,毫无悬念,果然是她。
“嫣儿,大中午怎么过来了?陵川这会跟师傅习剑,还没有回来呢!”老妇人表情仍是淡淡的。
“沈嬷嬷,我吵到您了吗?”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妮子,竟也有这服软的时候!只见路嫣然收敛起她的大嗓门,一改她箭步流星的做派,扭扭捏捏地走到了沈嬷嬷的跟前。“进来吧!”老妇人转身走进了房间,嫣儿便乖乖的跟在了她身后。
“都这个点怎么还在练剑”,嫣然心里想,她一路走过来觉得太阳光晒得不行,在这日头下练一个时辰的剑,不中暑也得晒掉一层皮吧!
走进沈嬷嬷的屋子,依旧是十分简朴的陈设。屋内的正堂处供奉着一尊观音佛像,香炉里升起几缕青烟散发着虔诚的味道。沈嬷嬷泡了一杯茶,还未递到了嫣儿的手里,嫣儿就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她迫不及待地伸长了脑袋想要一探究竟,“别烫着了,这是嬷嬷新制的花茶,”沈嬷嬷将茶杯放在了嫣然的桌前,她低头一看,这杯中竟摇曳着一朵重瓣樱花,这茶水的颜色也染上了樱花的色泽,粉粉嫩嫩,甚是好看。“咕噜”几口,花茶就进了嫣儿的肚里,“好好喝呀,喝完了感觉嫣儿身上都是香香的呢!”
“慢点喝,瞧瞧你!哪里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话音刚落,沈嬷嬷又给嫣儿续了一杯茶。“喝过这杯茶就回去吧。这会差不多该陪你娘用午膳了。”
“娘亲有我爹爹陪就够了!沈嬷嬷你不知道,有时候吧,我都觉得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是真爱,我就是个意外”,路嫣然觉得自己的这套说辞十分精彩,说着说着,她把自己都逗乐了,丝毫没注意沈嬷嬷眼底闪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光。而门外的兰儿芷儿,此刻也忍不住对视了一眼,普天之下,敢明目张胆地说出这种大实话的想必也只有路大小姐了。
“你这孩子!”沈嬷嬷依旧是不动声色,似乎她天生就没有更多的表情,不过嫣然早就习惯了,眀晖堂的这对母子俩还真是如出一辙呢!
“娘亲,孩儿回来了!”
陵川的声音突然在院子里响起,路嫣然一下子就从凳子上弹起来,冲到了房门口。只见从明晖堂的大门外走进来一位翩翩少年郎。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天底下再俊美的男儿也不过如此。这少年看上去与嫣然一般年纪,但他眼如彗星,眉似长剑,高耸的鼻梁如同用美工刀雕刻出来的一般,棱角分明。他身量瘦瘦高高,但身手矫捷,步伐稳重,看上去倒比嫣然沉稳不少。
“陵川,嫣儿等你好久了”,路嫣然一把抓起了芷儿手里的纸鸢,“你看这两个笨丫头,放了一上午纸鸢都没有成功,要不陵川带嫣儿去吧!”路陵川方才踏进院门才看到母亲房门口赫然站着嫣然的两个小跟班,他想退回去已是来不及了,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来。他刚习完剑,在师傅的指导下,悟出来许多心得,所以自己又多练习了一会,不知不觉就到了快用午膳的时间。他回来时见院门大开,还以为是送午膳的小厮们过来了呢!
“娘,我先去洗把脸,换身干净衣裳,再来和您一起陪客人。”陵川来到沈嬷嬷房门口,他没有抬头望一眼嫣然,只客气地向她点头示意。路嫣然当然听到了他在说“客人”两字时,故意加重了语调。“去吧!别在大小姐面前失礼。”听到沈嬷嬷开了口,路陵川就像领了聖旨一般匆匆离去了。
“沈嬷嬷,想来您和陵川都累了,我也要赶回去陪我娘亲用膳了。”路嫣然还站在门口,这一刻,她满脑子只有路陵川对他的视而不见,刚才她觉得甘之如饴的樱花茶,此刻也索然无味了。这一刻,她不想掩饰自己受伤的眼神,也看不见沈嬷嬷意味深长的表情,她只想逃离,逃离这个有路陵川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