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正逢谷雨时节，阴雨连绵多日，不见一丝日光。
缠缠雨丝纷扬洒在长街上，冲散了浓浓血腥气。
昔日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街市，都已化成了尸首堆积，百里荒无人烟的寸草不生之地。
“正如主上所预料，周围城都遭遇断粮，米面价格遭遇哄抬，一粒米都可值一个金豆了！”
黑衣人语气中掩不住的兴奋。
“只要我们开仓放出毒粮，那群饿狠了的奴隶们，蜂拥而上，江南大半不需费一兵一卒，就可悉数夺下！”
如今这江南，早已成了他们囊中之物！
靴子哒哒声，踏在青石板上，溅起轻微水花，一黑袍男子从雨幕中缓缓走出。
毫无波澜的开口道：“天外谷，有何动静？”
黑衣人摇头嗤笑，“除了下个江湖令外，谷主跟个孙子似的，龟缩不出，估计也是怕了主上，打算明哲保身吧。”
男人漫不经心将落在肩上的花瓣拂去，笃定道：“她不会。”
表面越是风平浪静，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梁国皇帝以下令，晖王沉暮夜近日会抵淮中。”
黑衣人将截获的消息告知。
“沉暮夜是个棘手货色，尽快放粮出去，别让他坏了我们的事。”
黑衣人称是。
想起那张冷俊的面孔，黑袍男人肩胛处还仍隐隐作痛，滔天恨意席卷眸中，射出冷冽的光。
“他在战场上射出那一箭，害我又不得不隐匿多年，既如此，新账旧仇一并算了吧。”
既敢来，便有去无回吧！
第三日，晖王人马踏进淮中地界。
淮中知府率官员望眼欲穿，含泪相迎，见到晖王殿下后，更是长跪不起。
“淮中一带数百万百姓的性命，全都系与殿下之手啊！”
知府老泪纵横，长叹道。
沉暮夜抬眸望去，乌鸦成群成片飞过，黑压压遮住天空，数量之庞大，
可见死人腐肉，饿殍百里。
“封城，切断所有淮中通往外界的路。”
沉暮夜当机立断道。
幕后操控之人胃口没那么小，只要一个淮中，截断源头，延缓散播速度，才是当务之急必须要做的。
“殿下可以调动附近兵力围城。”
顾长兮忧心忡忡，但仍有顾虑。
“但千万不可让官兵入城，若是一旦中毒，被敌人操控，那我们就是真的孤立无援了！”
沉暮夜点头。
他们先回府衙安顿，在召集人手商议。
离得最近一处兵营，陈将军与他为故交，当年也是在战场上，拼过命的。
日暮西斜，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狼嚎声从四面八方渐起。
府衙堂上。
“晖王。”陈将军挎着刀匆匆进来，也顾不得虚礼，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为何不出动兵力镇压，就因为一个女人的话？”
陈将军早就主张派兵，却因朝廷迟迟不下令，他只能受屈蜷着。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晖王到了，又无用武之地，他满肚子火气，对顾长兮分外不客气。
“陈将军莫动气，我们是有顾虑的。”
顾长兮没有恼，温声开口。
“顾虑个屁！”陈将军挥袖，丝毫听不进去，“要我说直接拿刀砍，杀光他爪牙，就不信幕后的那个人，还能当龟儿子缩着不出来！”
他就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
沉暮夜闻言皱了皱眉，沉着开口。
“你口中爪牙，是无辜的梁国百姓。”
陈将军一噎，握着刀柄满脸急躁，这可如何是好！
“天外谷弟子泽玉，叛逃师门，带走牵机毒，他们以人身做蛊，培育阴损毒物，操控百姓，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
顾长兮一语道破其中关窍。
眸中透出坚定神色，“我愿以命作保，不破牵机毒，根治淮中百姓，誓不还！”
陈将军郑重抱拳，“淮中就托付给晖王了！臣替殿下守好淮中四方，绝不让魑魅横行！”
天色已晚，危机沉浮。
沉暮夜和顾长兮先住下休息，养好精神以备明日。
天色蒙蒙亮。
顾长兮简单梳洗了下，跟在沉暮夜身后，出了府衙，往长街上走去。
江南不似京城，处处透着烟雨风情，沿河柔若无骨的拂柳飘垂着，在湖面上荡起圈圈涟漪。
可再不见昔日繁华，春色满庭。
唯有横七竖八的尸体，铺在道路两侧。
“每天晚上都会死人，第二天再由府衙的人出面，将尸体带走焚烧，没有死的，会变成行尸走肉，失踪。”
知府用帕子掩鼻，闷闷告知实情。
顾长兮在一处尸首堆前停下，刺鼻恶臭味直扑鼻子，她将面纱仔细带好，强忍着不适，蹲下身检查。
脖颈处没有印记。
用手翻开一具尸体，面容腐烂可怖，皱眉问：“你们收尸是一天一收么？”
“是。”知府道。
看来牵机毒霸道，中毒者虽刚死没几个时辰，可见腐烂速度之快。
顾长兮素衣上沾满了血，丝毫不顾脏污，沿街寻去，穿梭在尸首堆中，细心翻看症状。
她皱着眉，气喘吁吁的总结道。
“死者多为妇孺，老人和有疾病的男人，牵机毒需要强大的身体做容器供养，只有健壮的男人才能如傀儡般操控。”
饶是见惯了战场厮杀的沉暮夜，也未免被触动了，战争死的战士与敌人，而这场杀戮中，百姓们是最无辜的。
顾长兮将初步诊断，那纸笔记了下来。
晌午，浓重的乌云总算透出一丝光来，街道上也依稀有三两个人影，猫着身子在四处找什么。
“你还好吗？”
顾长兮看到有个妇人，轻声走上前。
“啊！不要！不要过来！”
妇人像是受到很大惊吓似的，瑟缩往后退，手中胡乱挥舞着木棒，不断向前挥击。
“我是朝廷的人，你不要怕！朝廷竭尽全力的救你们！”
顾长兮连连安抚，眼中盈满心疼。
妇人闻言，怔了怔神，呆滞的目光中山过一丝希冀，她扔掉木棒，上前紧紧抓住顾长兮皓腕。
激动的大喊着，“你真能救我们！求求你了！我的丈夫和儿子都被抓走了，我也快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