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我的话，她发出了惊呼。
“这么贵？猪肉才十几一斤呢？”
“这么贵的肉你舍得拿来喂狗？还不如给莹莹买点东西呢。”
“莹莹读书可好了，她平时跟你这个小姨最亲，你舍得花大价钱养狗，都不舍得帮帮小侄女吗？”
她话语之间全是对我的责备之意。
无一不在指责我乱花钱。
莹莹是她女儿。
她都懒得管，我凭什么帮她养？
养了也养不熟。
只能养出一条白眼狼。
9
十月怀胎，姐姐要生了。
她太久没有下地，已经不会走路了。
她被喂的体型庞大，姐夫一个人都抱不动她。
她是被姐夫和姐夫他爸合力抬上救护车的。
担架的杆子都被她压弯了。
旁边一众看热闹的邻居叽叽喳喳，笑得好不热闹。
姐姐曾经也算是个清秀美人。
此刻被嘲笑，她气的想哭。
“你们这些丑东西，等我生了儿子，又减了肥，看你们不羡慕死我！”
她疼的面目狰狞了，还不忘和邻居对骂。
对待婆家人的时候要是有今天这么硬气，就不会是今天这个结果了。
他们来到了我的医院。
让我给他们安排了最好的病房。
姐姐疼的要死，让我给她打无痛。
“打无痛3000，姐姐确定要打吗？要打的话，姐夫可以在这签字，然后去楼下付钱了。”
听到这个数字，婆婆和姐夫都吓了一跳，赶紧把我递过去的文件丢得远远的。
“她可是你姐姐！你怎么不签？”
“你这么有钱，又不差这3000块，而且你们医生都有内部价的吧？”
内部价？
我心里一阵好笑。
当这儿是商场，当我是柜姐呢？
“医院的东西明码标价，上次你们也说了，姐姐已经嫁到你们家了，我一个外人不该管。”
“你们不舍得打，那只好让姐姐疼着咯。”
姐姐泪眼婆娑，还想和我打感情牌。
“妹妹帮帮我吧，等孩子生下来，我让他认你做干妈，他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
“刚好你也没孩子，需要有人给你养老不是吗？”
是啊。
前世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以为只要自己全心全意的为他们付出，他们就会记得我的好。
到头来把自己活成了小丑。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躺在床上状如母猪的姐姐。
“姐夫买房子的时候借了我的钱还没还吧？要想再借钱，把之前的还了再说。”
姐夫的脸色瞬间不好看了。
“我们不问你借了还不行？赚了这么多，人这么小气！我看你就没有发大财的命。”
姐夫对我的看法，我根本不关心。
我干脆的与姐姐说了实话。
“高龄产妇本就和寻常孕妇不一样，我当年就叫你别生，是你母爱泛滥，说一定要生下他的，那这疼也是你该受的。”
姐姐的眼眶红红的，委屈的不行。
姐姐的婆婆在一旁对我翻白眼。
“什么破医院，打个针居然这么贵。”
“我看你就是想从中获利，故意给我们报了高价！”
“你们院长呢？我要投诉！”
他们骂骂咧咧的去找领导了。
只留下姐姐一个人在病床上挣扎蠕动，像一条肥胖的蛆。
最终姐姐还是打了无痛。
姐夫脸色阴沉的看着我。
似乎是想把这3000块钱从我身上刮下来。
10
姐姐难产了。
生了十几个小时，连个婴儿的头都没见到。
姐姐的婆婆不淡定了。
“我的宝贝孙子未来可是要考清华的，在肚子里缺氧，闷坏了脑子怎么办？”
“你这个小贱人，是不是给你姐姐打假货了？”
“要是我孙子有什么事，你就是杀人了！我跟你没完！”
姐姐今天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了。
还是颤颤巍巍的开口，替婆婆辩解。
“妹妹你别介意，我婆婆就是这样的人，刀子嘴豆腐心。”
“她只是太担心我的孩子了，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你……应该没有给我用假货吧？我这孩子生的怎么样的都靠你了。”
她两三句话之间，就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我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家人惺惺相惜。
“姐姐，我可是叫你多运动的，你自己孕期缺少锻炼，没有力气，孩子出不来，怎么能怪我呢？”
“毕竟我又没法替你用力，不是吗？”
我放下病历。
把手头的工作交给了另一位医生。
病房里的空气让我有些犯恶心。
我必须出去透透气了。
出了门，我看到了孤零零的坐在走廊的莹莹。
她瞪大无辜的双眼看着我。
“小姨，你不想救妈妈和弟弟吗？”
“你的心好狠哦。”
“你好久没来看莹莹了，不给莹莹带好吃的，莹莹不喜欢你了！”
从前被她那张单纯的脸庞蒙蔽，她就算言语不当，我也只当她是原生家庭不好，被养歪了。
现在我才知道。
有的人的心天生就是黑的。
“没事，小姨也不喜欢你了。”
她的神情错愕了一瞬。
紧接着看着我的背影嚎啕大哭。
姐姐的婆婆嫌吵，出来扇了她一巴掌。
“小贱人，哭什么哭？要是影响到你弟弟的出生，我要你好看。”
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曾经那个被所有人厌弃的小女孩，现在失去了最后一个爱她的人。
11
姐姐的婆家人固执的认为顺产的孩子更聪明。
孩子在姐姐肚子里卡了一天一夜，终于顺转剖了。
孩子出来的时候，脖子被脐带缠着。
脸色涨红，肺部充血。
已经休克。
在医生们竭力的抢救下。
终于传出了一声哭声。
但是医生告诉了他们一个不好的消息。
由于缺氧太久，孩子以后的智力可能会受到影响。
简单来说，这孩子就是个智障。
婆婆哭天喊地。
大声嚷嚷着他孙子考不上清华了，是我这个小姨也没有尽心尽力，要找我负责。
直到医生和他说是个女孩，她瞬间变了面孔。
“又是女孩？没用的东西，肚子里生不出个种！真是白伺候了！”
“老娘不奉陪了，谁生的孩子谁自己带去，儿子，咱们走！”
她拉着姐夫就走。
丝毫不顾我那还躺在手术室的姐姐。
这一世姐姐整个孕期都没有出过门，自然是没有机会去黑诊所查性别。
真是可怜了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没有家的。
12
虽然不待见孙女。
但为了钱，姐夫和婆婆还是冲到了医院来闹事。
他们说是我的操作出了问题，所以才导致他们家生了个智障。
他们向院方反映要开除我。
上一世他们也是如此。
但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上一世为了陪姐姐，我不知道旷了多少工作。
天天请假，领导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这才顺从他们的意思把我开除了。
这一世我投身事业，创造了无数典型案例，早就升为了副院长。
我的地位，他们无法撼动。
于是他们向我索要赔偿。
要求我赔他们10万块精神损失费。
我笑着说。
“好呀，刚好姐夫当年买房子时借了我10万块，那就就此抵消吧。”
我知道他们肯定不会还我这笔钱。
我就没想过能要回来。
此刻说出来也是气一气他们。
姐夫果然黑了脸。
“你姐姐还躺在家里下不了床，你作为他妹妹不去照顾一下，还想惦记我们家的房产？”
“你当年就借我们10万块而已，现在总是提起是什么意思？我们还不起，你还想我们把你的名字加到房产证上吗？”
人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
以为人人都跟他们一样贪得无厌呢？
“首先，你们家的房子当年买来才20万，我已经出了一半的钱。”
“其次，我住在200平的大平层，就你家那个20平不到的小地方，还不如我家厕所大，我根本看不上。”
“再者，姐姐是你的妻子，她辛苦怀胎十月，为你生了孩子，你跑来我这发疯的时间早就可以用来照顾他了。”
他们被我怼的哑口无言，面色胀红的离开了医院。
“天杀的，你那没用的媳妇赶紧离了吧，就会拖我们家后腿。”
“下午把那孩子报福利院去，别在我们家浪费钱。”
我站在楼上，听着他们吵吵嚷嚷，心中默默记下了他们说的那家福利院。
13
我带着一些婴儿的衣物，一提奶粉，来到了福利院。
那个新生儿确实在这儿。
令我惊讶的是，莹莹居然也在。
她恶狠狠的盯着另一个女孩手中的洋娃娃。
就在她想伸手推倒那个小女孩时，她看到了我。
她连忙收起了脸上恶毒的表情，甜甜的笑着向我打招呼。
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手里提着的购物袋。
“小姨你来看莹莹了？”
“莹莹好想你呀！”
“这是给莹莹带的零食和玩具吗？”
她伸手就来扒拉我的购物袋和包包。
我推开了她。
“这是给你妹妹的，可没你的份。”
不顾她的哭喊，我径直走向了院长办公室。
新生儿还太小，由院长亲自照看。
她与我诉说着捡到这可怜孩子的经过。
我这才知道，那对愚蠢的母子为了掩盖踪迹，竟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天气，直接把莹莹拍晕了，和新生儿一起丢在院门口。
我没有告诉院长他们的父母尚在人世，因为我知道就算回归了家庭，他们也得不到好。
我选择了报警。
以故意杀人罪的名义，把他们告上了法庭。
在这个监控发达的时代，下雪也无法掩盖他们的兽行。
最终姐夫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婆婆因为怂恿也被拘留。
许久没有联系的姐姐又给我打电话。
“妹妹你撤诉吧，你已经毁了姐姐的孩子，不能再把姐姐的家庭毁了啊！”
我现在已经能心平气和的接受她的犯傻了。
我为了远离他们一家子的骚扰，申请调到首都医院，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姐姐因为协调不成，直接被出来的婆婆丢出了家门。
她也在天寒地冻之中，尝到了当初她的孩子尝过的苦。
明明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当初要把两个孩子送走的时候，她是一句话也没说。
14
我在首都定居了。
没想到还有能看到他们的一天。
姐姐衰老了很多。
比孕期瘦了。
但是肉瘦皮不瘦。
皱巴巴的皮挂在身上，仿佛套了一个大袋子。
她婆婆老了很多，但嗓门还是依旧那么大。
“我孙女考上首都大学了！你们就羡慕吧！”
她打电话炫耀着。
身边站着莹莹。
她染着一头绿毛，脸上画着大浓妆，嘴里还叼着根烟。
她手里漫不经心的拿着一张录取通知书。
上面赫然写着“首都职业技术大学”。
我扶额笑笑，转身就走，没想到还是被眼尖的一家人给看见了。
“诶！那个是你妹不？”
我心里燃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当她确认了我的身份之后，就跑上来拦住了我。
“哎哟，真是你呀，诶诶，这是莹莹，你以前最疼爱的侄女呀，还记得不？”
“她考上首都大学的护理专业了！快在你们医院给她安排个职位。”
“我们要求也不高的，你随便搞个护士长给她当当就行。”
我冷眼旁观。
“想进我们医院？可以啊，投简历呗。”
他们以为我是答应了的意思，欣喜若狂。
还拉着我，想让我给莹莹传授秘诀。
我婉拒了他们。
“你们可请不起我，要是真想学点本事不如去找专业课老师拜师学艺。”
姐姐扯了扯我的袖子。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给你侄女补习还收啥钱呀？”
莹莹一脸恳切的看着我。
可惜我不再会被他们打动了。
我回避了这个话题，问了问当年那个孩子的状况。
他们家并没有完全失去抚养能力，所以政府逼着他们把孩子从福利院接走。
现在那孩子就在家里养着，连1+1都不会算。
她才是这件事真正的受害者啊。
倒不如像上一世一样流了好受一点。
15
我不知道姐姐怎么搞到我的家庭住址的。
几天之后，她找上了我。
她泪眼婆娑。
因为莹莹没有成功进我们医院。
她婆婆和老公联合起来把她打了一顿。
我这才知道，她这几年经常被家暴。
“妹妹你一向知道我最软弱的，姐姐知道错了，当年就该听你的话的。”
“你帮帮姐姐好不好？”
“你这么有钱，雇点人帮我收拾了他们，我真的不想再做牛做马的伺候他们了！”
她的脸上带着乌青，嘴角破了皮，格外的有说服力。
但是我有着大好前途，怎么可能会去帮助她犯罪呢？
她的眼里有悔恨，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相信她，毕竟我看人的眼光真的很差。
后来，我再没有见过他们。
直到一则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
16
京郊的一处筒子楼起火。
幸亏是在上班时间。
伤亡不算大。
但是筒子楼住的都是些外来务工的低收入人群。
财物烧了，想必他们也不好受吧？
新闻中一个哭哭啼啼的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凑近仔细一看，居然是莹莹。
我看了下和姐姐的聊天记录，才发现这处筒子楼就是他们租住的地方！
不是吧？
那一家子祸害，就这么没了？
我驱车前往。
警察和消防员围了一圈。
屋里火势太大，已经进不去了。
我听到了姐姐的声音。
“你个老不死的，都是你害了我的孩子！”
“你个软饭男也是！怎么不去死！成天躺在家里什么都不干。”
“还打我，你们有什么脸打我！这个家现在可都靠我的工资维持着！”
被生活逼到了尽头。
我那姐姐居然也勇敢了一次。
从众人口中，我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是姐姐对这一家子忍无可忍了。
积累多年的怨恨终于爆发。
所以在家中纵火，想和他们同归于尽。
莹莹住在宿舍，那个痴傻的小侄女在楼下花园玩，两人这才躲过了一劫。
17
姐姐死了。
姐夫和她婆婆也死了。
火灭了，尸体被抬出来。
三人皆是面目全非。
莹莹好像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又哭又笑。
没想到她倒是像突然醒悟了一般，肩负起抚养妹妹的责任。
她离开了校园。
打算离开北京，打工养妹妹。
临走前，她来了我这一趟。
“小姨，我都想起来了，对不起，是我年少无知，分不清谁是真对我好，才害了你。”
她居然阴差阳错的恢复了上一世的记忆。
“我这个民办大专，很多地方都不承认的，我还是打算自己出去闯荡一番，北京物价太高，我实在消费不起。”
姐姐一家人去了，什么都没给孩子留下。
我知道我如果出一份力，就可以让两个孩子平安度过一生。
但是面对着上辈子的杀人凶手，我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
算了，随她去吧。
还是那句话，她们父母都不愁，我愁什么呢？
18
几年后，我外出调研。
在对方医院的食堂吃饭。
打饭的人带着口罩，格外的眼熟。
“小姨？”
那人喊我。
竟然是莹莹。
她看到我很开心。
但是她还要做工。
她示意我等她一下，像是有话和我说。
我坐下，慢腾腾的吃着碗里可口的饭菜。
等到莹莹从窗口出来，我才发现她大着肚子。
“你……”
她释然一笑。
“我也要当妈妈啦。”
“我谨遵小姨的教诲呢，我老公让我辞职在家休息，我也没听。”
“小姨，我不会难产的吧？”
她的一双眸子惶惶不安。
可能是经历了父母那事，她对这格外的有阴影吧。
但是姐姐是因为高龄，再加上不运动，才导致难产的。
再说了，现在科技也进步了。
风险已经比之前小了太多。
得到我的肯定，她很欢喜，对我千恩万谢。
看着她，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姐姐。
如果她和我一条心，听我的话，会不会就不是今天这个局面了呢？
走出食堂，艳阳高照。
我回头望去，莹莹脸上满是笑意，热情的接待每一位食客。
这样也挺好。
平凡。
但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