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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带你回家在招待所又休养了三天后,姜姝彤的气色好了许多。
这天下午,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霍沉舟依旧穿着那身黑色的将校呢大衣,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收拾一下。”
他看了一眼正在给孩子喂奶的姜姝彤,语气像是在下达命令。
“下午三点的车,回北京。”
姜姝彤正轻拍着怀里老大的背,闻言抬起头,清亮的眸子看向他。
“坐什么车去?”
“部队准备了车。”
霍沉舟已经走到桌边,把孩子一直喝的奶粉收了起来。
“孩子太小,坐不了普通的车,太颠了。”
姜姝彤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她将喝完奶已经昏昏欲睡的老大放回摇篮里,动作利落地开始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她将几件换洗的旧衣服叠好塞进一个帆布包里,又小心翼翼地将霍沉舟前两天托人送来的奶粉和一小包尿布,都仔细包好。
这些东西,才是她如今最重要的家当。
下午三点,一辆刷着军绿色油漆的吉普车,准时停在了招待所门口。
车上除了司机,还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
姜姝彤挑挑眉,霍沉舟这个人还算细心,知道给配备随行的医生。
不过用不着,她自己就是顶尖的医生,她脑子里的知识,要比这些人强上无数倍。
“路上有情况随时说,我带了急救设备。”
军医打开车门,态度友善地冲她笑了笑,递过来一个红色的小拨浪鼓。
姜姝彤低声道了句谢,抱着怀里睡得正香的老二,侧身钻进了车厢。
车内显然经过了特殊的改装。
后座被拆掉了一半,固定着一个铺着柔软棉垫的小型婴儿床,老大和老三正并排躺在里面,睡得安稳。
旁边的小格子里,甚至还放着一个灌满了热水的军用暖水壶。
这份细致和周到,让她紧绷的心弦松动了一瞬。
霍沉舟是最后一个上车的。
他脱下了那件厚重的将校呢大衣,只穿着一件熨烫得没有褶皱的白衬衫。
他目光快速扫过安顿好的母子四人,冲司机点了下头。
“出发。”
吉普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了整整七天。
姜姝彤抱着怀里偶尔哼唧两声的孩子,透过车窗,静静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
从荒芜的田野到光秃秃的山岗,再到人烟渐密的城镇。
直到第七天的下午,一座古老的城市轮廓,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是七十年代的北京城。
灰扑扑的苏式楼房上,用红漆刷着巨大而醒目的标语,街上的行人穿着千篇一律的蓝色或灰色制服。
偶尔有一辆擦得锃亮的红旗轿车驶过,总能引来路人敬畏又羡慕的目光。
从今天起,她也要踏入那个圈子了。
“到了。”
霍沉舟沉稳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
车子放缓了速度驶入一处戒备森严的大院,最终在一栋三层的红砖小洋楼前停稳。
姜姝彤定了定神,推开车门。
一股混合着植物清苦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情形,一个穿着蓝布褂子的老佣人就冲了过来,手里攥着一把湿漉漉的柚子叶,不由分说就往她和孩子身上拍打。
“去晦气,去晦气……”
老佣人嘴里念念有词。
姜姝彤的脸色沉了下来,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孩子护得更紧了些。
“干什么?”
“这是规矩。”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台阶上方传来。
姜姝彤抬起头。
一个穿着考究的米色毛呢套装的女人正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女人的眉眼与霍沉舟有三分相似,只是她脸上的那份倨傲,让她显得更加刻薄。
“乡下人不懂,进了我们霍家的门,就得按我们霍家的规矩来。”
霍湘琴的目光像带着钩子,将姜姝彤从头到脚刮了一遍,最后落在她怀里那个小小的襁褓上,轻蔑地撇了撇嘴。
姜姝彤的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
她几乎想把那把讨厌的柚子叶直接扔回那个女人的脸上。
但怀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怒气,不安地动了动。
她低头看了一眼孩子熟睡的脸庞,终究还是将那口气,生生咽了下去。
这笔账,她记下了。
客厅里,燃着暖烘烘的炉火。
主位的黄花梨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身穿暗红色丝绒旗袍的老妇人,正是霍母。
她旁边站着一个穿着时兴的的确良衬衫的年轻女人,是霍沉舟的二嫂,李月茹。
两人的穿着在这物资匮乏的年代,显得格外扎眼。
“这就是那三个孩子?”
霍母一看见姜姝彤抱进来的襁褓,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刻板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快,快让我看看我的金孙!”
姜姝彤刚要将孩子递过去,李月茹却突然伸出手拦了一下,笑意盈盈地开口。
“妈,您先别急。”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姜姝彤,说话慢悠悠的。
“谁知道……是不是咱们霍家的种。”
霍沉舟刚毅的下颌线绷紧,眼神一冷。
“二嫂,慎言。”
这淡淡的四个字,让李月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老三啊。”
霍母已经从姜姝彤怀里接过了孩子,眼睛却依旧紧紧盯着她。
“这姑娘,家世清白吗?我可听说,她之前在乡下……”
“妈!”
霍沉舟的声音不高,却成功打断了她的话。
“孩子刚到,需要休息。”
霍母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了目光,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怀里的婴儿身上。
“哎哟,你瞧瞧这小鼻子小眼睛,长得可真俊,跟我们沉舟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李月茹立刻凑了过来,脸上重新挂上了热络的笑容。
“姜同志,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不过我们霍家不比乡下,规矩多,你一个乡下人,怕是……”
“二嫂多虑了。”
姜姝彤不卑不亢地打断她,声音清清冷冷。
“我之前在卫生院工作过,基本的礼仪还是懂的。”
“卫生院?”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霍湘琴,嗤笑一声。
“不就是个赤脚医生?也值得拿出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