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一顿迟来的晚饭后,每个人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疲惫与困倦,尤其是杜雨杉,她先前还喝了酒,此刻更是昏昏沉沉,歪在沙发上,捂着眼睛,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宁洲一眼就看出她不对劲,皱着眉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杜雨杉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曾去酒吧买醉的事情,顺口扯谎:“没怎么,就是吃饱了,犯困。”
宁洲却不是很相信的样子,他侧过脸去看云初跟韩默他们,杜雨杉冲着他们连连摇头,见状,他俩也没把她那破事给抖落出来。
云初都想好怎么回话了,结果宁洲并没有问他们,他又转了回去,拿出了手机,轻轻的“哦”了一声。
杜雨杉以为自己是糊弄过去了,刚松了口气,不曾想,他冷不丁地凑了过来,贴了一下她的脸。
宁洲很少这样主动亲近她,尤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饶是杜雨杉也有点受不住,一时间脸红心跳,娇嗔地轻推了他一下:“你干嘛呀?”
云初还以为他们又开始撒狗粮,撇了撇嘴,扭过脸去;帅哥美女当众秀恩爱,夏添倒是眉开眼笑,一脸“我嗑到了”的表情,叶闻之则是艳羡不已,顺带觑了眼隔壁的女孩,心想着自己哪天才能牵她的手;唯有韩默,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那边的情况。
果然,宁洲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喝酒了?”
杜雨杉:“……!!!”
这下她也反应过来了,刚才那一下,是他在闻她的酒气。
云初还想着给她圆场子呢,轻咳一声:“啊,是这样的,我收藏了几瓶酒,雨杉知道非要尝一下……”
“哦?”她还没说完,就被宁洲笑着打断了,“是什么酒?我也想尝尝。”
他面带微笑,语气温和,可云初愣是听出了一股咄咄逼人的味道,她哪能听不出来啊,宁洲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她一时有点尴尬,还想再找补,袖子却被人扯了一下,她转过脸,韩默给了她一个眼色。
她明白他的意思,在宁洲这样的聪明人面前,撒这种很容易被戳穿的谎没有意义。
云初也没办法了,只能爱莫能助地冲杜雨杉耸耸肩,表示自己尽力了。
与此同时,她还有点同情杜雨杉,宁洲这个男人,实在是难搞呀!
杜雨杉也知道自己喝酒的事情是瞒不住了,眼一闭,牙一咬,终于说了实话:“是,我是去了喝点酒……”
宁洲神情莫测:“去哪儿喝的?”
杜雨杉眼皮一跳,艰难地开口:“……酒吧。”
宁洲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容色淡淡。
他明明没有表现出任何怒气,可杜雨杉就是知道他生气了,她一下子慌了,甚至站了起来,语无伦次地想道歉:“宁洲,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我答应过你不乱喝酒的……我就是心情有点不好……”
一旁的云初见不得她这副可怜样,又想开腔,结果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她的手腕。
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她也清楚他的意思,也明白别人小情侣的事情自己一个旁观者确实没必要太多嘴……是,道理她都明白,但就是淡定不了。
尽管她被韩默阻止了,但她隐忍的怒气却迅速地扩散开来,其他人也就算了,宁洲这般敏锐的人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他不动声色地瞧了眼云初,弯了一下嘴角,而后又恢复常态,视线落在快要哭出来的杜雨杉脸上,摇了摇头:“回去再说。”
杜雨杉呆滞了一下,怎么说呢,宁洲的态度是意料之中的,他们交往也快一年了,她很清楚他就是这样的性子,情绪永远不会外露,喜怒难以捉摸,似乎没有什么人和事能让他失态。
或许他也是在为她留面子,但杜雨杉却宁愿他能对她大发雷霆。
她低了头,又一次妥协:“好。”
不过云初却是按捺不住,这一次韩默没能拦住她,她甩开了他的手,抱着手臂,走到宁洲面前,一脸不虞:“你都不问问她为什么心情不好么?”
她一开口就是火药味十足,夏添同叶闻之都愣住了,杜雨杉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没料到云初会突然对宁洲发难。
宁洲自己倒是很淡定:“我当然会问,只是我认为这个话题更适合我跟她私下讨论……你觉着呢?”
云初被噎了一下,其实宁洲说得也没错,这事儿确实不适合摊开来说,而且他有意无意地点出了“我跟她”,也是在委婉地告诉她,这是他们的私事。
“对啊……”杜雨杉也回过神,她走到云初身边,摇了摇她的胳膊,“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不会吵架的,你不用担心。”
是啊,宁洲当然不会跟她吵架,她发脾气的时候,他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只会给一句“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次数一多,杜雨杉觉得自己都快没脾气了。
云初触到杜雨杉含着哀求的眼神,心里又是一堵,她忍了又忍,才没有跟方才甩开韩默那样甩开她的手,只是轻轻挣开,别过脸去:“没什么,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们自己处理好就行了。”
杜雨杉也没那么迟钝,当然也能听出云初很不高兴,她一时左右为难,目光在云初跟宁洲之间游移不定。
一时间,谁也没出声。
旁观了许久的韩默终于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打破了难耐的沉默:“时间不早了,要不宁洲你先送杜小姐回去吧?”
云初没有任何的意思,倒是见到夏添有要告辞的迹象,在她开口之前,她就拍了板:“夏添你今晚就在这里睡吧。”
不等夏添说什么,她又转向叶闻之:“你帮夏添收拾一个房间出来。”
叶闻之看得出姐姐心情不佳,乖乖应了:“好,没问题!”
之后云初的视线从杜雨杉的脸上过了一下,语气透出了几分疲惫:“我有点困,想上去睡了,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
说完这句话后,她便转身上楼,几个人抬眼望着她的背影,客厅里又恢复到了那种近乎凝固的安静。
过了一会儿,叶闻之拍拍夏添的小臂:“走,咱们也上去,你去挑个房间。”
夏添巴不得赶紧走开,立马就拉着叶闻之,两个人蹬蹬蹬地上了楼,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韩默对于那甩手掌柜一般的姐弟俩无语至极,不过也只能担负起送客的责任了,他冲着宁洲跟杜雨杉笑了笑:“走吧,我送你们出去。”
杜雨杉耷拉着脑袋,桑得不行,云初还从来没对她这么冷淡过,她心里难受的不行。
宁洲则是苦笑起来:“看得出,云初小姐很讨厌我。”
云初表现得太明显,别说宁洲这么聪明的人了,连杜雨衫这种粗神经都感受到了,韩默也不会强行挽尊。
他只是笑笑:“她只是关心杜小姐而已。”
宁洲闻言,脚下的步伐顿了一下,轻声问道:“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果然是个敏锐的家伙。韩默没有立即回答,他眼角余光掠过杜雨衫,不意外的,她表情忐忑,他想了想,才说:“还是让杜小姐自己跟你说吧。”
对宁洲来说,韩默的答案是意料之中的,他跟云初的关心则乱不一样,他很懂得成年人的分寸,显然并不打算过多涉及这件事。
“好的。”宁洲点点头,他们已经穿过了花园,眼看就是大门了,宁洲停下了脚步:“到这里就行了,请回吧。”
韩默也跟着驻足,他想了想,还是多说了一句:“宁洲啊,对待女朋友,还是要有耐心一点。”
宁洲一怔,他自认为自己算是很耐得住的性子,否则也不会投身科学研究。
可转念一想,他这份耐心,在杜雨杉身上确实投入得没那么多。
见宁洲罕见的露出怔忡的表情,韩默竟然有点想笑,心说还好,这人还没有彻底立地成佛。
如此一来,他忍不住又多了一句嘴:“多关心她一点。”
说完,他伸手在宁洲肩头拍了一下,而后挥挥手:“那我就送到这里了,一路顺风。”
宁洲很快整理好情绪,牵过杜雨杉的手:“走吧。”
杜雨杉还沉浸在不安中:“宁洲……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宁洲的声音很平稳,他瞥了她一眼,见她仍是一脸惴惴,也有几分心软,叹了口气,“真的没有,我只是不赞同你每次心情不好就借酒浇愁的习惯罢了。一来是伤身,二来我不喜欢这种除了消极逃避一无是处的发泄方式。”
杜雨杉嗫嚅着嘴唇:“我知道……我下次不会了……”
宁洲没说什么,一直到他们上了车,他发动了汽车,他才淡淡出声:“类似的话,你说过几次了?”
杜雨杉无言以对。
“你心情不好的原因,我大概能猜出来,跟我有关,是不是?”
宁洲一针见血,杜雨杉如坐针毡,她心乱如麻,无从辩解。
“你太依赖我了,雨杉。”宁洲忽然也感到一阵疲惫,他摇着头,“这样不行,你明白吗?”
杜雨杉又要哭了:“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我就是……控制不住。”
宁洲沉默片刻,毫无预兆地换了一个话题:“下午玩游戏的时候,你问的第一个问题,还记得吧?”
杜雨杉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可她一点也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她慌慌张张地开口,试图转移话题:“宁洲,我生日快到了,你有没有想好送我什么……”
“雨杉,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宁洲温和但坚决地打断了她的话,“可就算是结了婚的夫妻,都有可能离婚,别说是我们了。”
他侧过脸,直视着她含泪的双目:“所以我没办法给你一个永不分开的承诺,而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明白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