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炸弹行走是怎样的滋味？心慌，惊恐，手脚颤抖，还是坦然面对，权当命运的馈赠？韩默必然选择的后者。他和云初走在开满荷花的公园里，就像背着一颗定时炸弹。
好在公园里很冷清，不小心点燃，被炸的也只他一人。
“是这样的，云初，你的情况，并不适合心理咨询。”韩默小心翼翼地走在湖边，生怕一不留神，云初跳进河里，他还得冒险救人。这园中湖并不深，大约两米水深，湖里还都是荷花，少数莲蓬笔直地树立在湖中央，沉下去的概率确实很小。
“我觉得挺适合啊。”云初眨了眨清澈灵动的双眼，比之前那冷脸面瘫的模样俏皮了许多。
“你现在来我这，就是耽误治疗。”韩默强忍住内心的烦躁，耐心地说。
“跟你一起，就是在治疗。”这话说的极为暧昧，要不是前几日差点被她碰瓷，韩默可能就当了真。
“叶闻之今天怎么没来？”
“他送货去了。”说着云初耸了耸鼻子，眼睛向下瞟。她今天换了件白色T恤，中间一个巨大的红桃A，梳着双马尾看起来就像中学生。
“你想治疗，必须有家属陪同。”
“我没家属，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云初淡然地歪头一笑。
韩默不知该跟她说什么，说精神卫生中心就在附近三公里内，那儿才是她的归属，请不要抱有偏见？
他叹了口气，决定以进为退。
“你想怎么治？”他的语气相当不客气，他已经想好了，假如云初再提出什么奇怪的请求，他就立刻打电话给叶闻之，把他姐送精神科去。
“昨天你说的情况我好好想了下，为了我自己让你冒着失去自由的风险，实在是有些自私。”
韩默皱着眉陷入深思，她这话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所以……”云初停住，九十度鞠躬。
“请您帮助我自我了断。”
神经病啊你！
韩默心里谩骂着。
“不可能的，想都别想。”这跟让他杀人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不可能呢？”云初困惑地歪着头：“你帮助我达成我的心愿，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那我的心愿是财富自由，你能帮我达成吗？”
“可以。”云初斩钉截铁地说：“只要我死了，我的财产都归你。”
韩默忽然发现她说的大部分话他都无法反驳，这种无法沟通的无力感让他很丧气。他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地说：“叶闻之同意吗？你把财产都给我。”
“他……如果是我的想法，他会理解的。”
“得了吧，他要知道你死了，还跟我有关，肯定不放过我。”
“姑奶奶，您要是闲的无聊，找别人逗趣去。”
“我真不是无聊。”
韩默不想理她，直接去拨叶闻之的电话，让他把自己家属领回家。湖面被风吹起波澜，树叶被摇得哗啦啦响。粉色的荷花被阳光照的发白，湖边小孩手里的糖果，掉进了水中。
“叶闻之吗？你姐在我这。”
“对，我看不了她的病，来我这那是耽误治疗。”
“她说只来我这？”开什么玩笑，韩默翻了个白眼挂掉电话，自己造的什么孽摊上这种人。
“云小姐，你弟弟说有找到会更合适的医生……”
“不可能。”云初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几分钟前云初嚷嚷着走累了，不得已韩默只好放她进了心理诊所。
就在韩默把叶闻之电话拉黑的前一秒，手机振动，他下意识地按了接听键。
又是叶闻之，刚刚才跟他说别打来了，转眼又开始电话轰炸。韩默心不在焉地听着他絮絮叨叨，敷衍地嗯嗯几声。
突然他听到了自己内心期待过的那几个字。
“什么？加钱？”
听到这两个字，韩默眼前一亮。但很快理智战胜了欲望，继续这样下去，钱没拿到，他就先进监狱了。
“不行不行。”金钱不能收买我，韩默咬牙切齿地告诫自己。
“那我加两倍可以吗？”
“两倍？！”
韩默觉得大脑已经被金钱填满了。他的欲望几乎战胜了理智。
“让我想想……”
“我有个朋友在银行，就是韩医生你贷了款的那家，我跟他们交涉了一下，说是可以把你的贷款延期。”
他们连自己资金周转有困难的事都知道了？
“这怎么延期。”韩默心里直犯嘀咕。
“其实就是我和我姐先帮你垫付。”
韩默呆住了。他仿佛躺在一片特殊的温柔沼泽中，不断沉沦难以自拔。
“这我得考虑考虑。”他情不自禁地说出来。
“我就知道韩医生是爽快人。”电话那头传来叶闻之爽朗的笑声，这笑声中包含着金钱控制一切的快感，让韩默听着很想把他从电话里拽出来揍一顿。
趁着韩默去门外接电话，云初赶紧反锁门，轻手轻脚地开始翻箱倒柜。
她要找出那天刺伤她的那把剪刀，确认伤到她的究竟是剪刀，还是韩默。不过她实在想不出韩默会将剪刀放哪，惹了这么大祸的东西，应该被藏起来了。
门外韩默挂掉电话，推门却发现门关上了。他只好拿出钥匙，在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门开了。
云初一脸笑容地站在她面前，红色贝壳包比来的时候鼓了点。韩默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他径直走进去，茫然地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似乎还在梦里。
“云初，从今天开始，你每周来一次复诊咨询，具体时间看你自己，提前一天预约。”缓了一会儿韩默才从刚刚的电话里回过神来。少了金钱上的压力，心情瞬间变好许多，他声音平和了许多，嘴角向上温和地望着云初。
“我不愿意。”
不愿意？
“那你的想法是？”
“我要每天都来。”云初抬起头，咬着嘴唇说。
“这可没必要，你的咨询费用是很高的……”
“钱的问题你不用考虑。”
“主要不是这个。”韩默跟她解释说：“频繁地进行心理咨询并没有太大意义，情绪上的好转是需要过程的，不是说我跟你说几句话，你就豁然开朗身心健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