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老师本命洪飞琼,一个人如其名,沉稳中又带着点土气的名字,和她的气质如出一辙。
从小,洪飞琼就是班集体里最不起眼的那个人,直到大学,她考上了历史学系,在历史系里,所有人都跟她是一样的画风,她终于觉得自己轻松了一些。
只是这样的快乐没持续多年,大四毕业那年,她考研失利,最后还是考进了德闵小学当老师,别人都笑她几乎不用换衣服,头发一扎,完美衔接中年女老师。
洪飞琼起初对这种看法并不在乎,她从小就喜欢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这句话的意思是,她只对她感兴趣的东西给眼色,其他人的话她并不在乎。
新人的破冰欢迎会上,跟她一起的有三个漂亮女老师,在我介绍环节的时候她被安排在第一个,安排的老师说:“咱们抛砖引玉。”
洪飞琼的眉毛微微挑了挑,周围人的老师都在笑,她心想罢了,这种事从小到大也没少遇到。
女人们坐在一桌,大家都在问那几个漂亮的女人信息,从家住何方问到祖孙三代,看起来和乐融融,她坐在中间就好像是掉进芭比娃娃里的弹头玩偶,好在她心态不错,只是闷头吃着,偶尔还想一下,这个避风塘炒蟹的味道真是不错诶。
熬过了破冰期,作为老师的日常还是很枯燥的,每天除了上课之外,闲暇时分都会凑在一起聊东聊西,不过洪飞琼从不在此间。
又过了一年,又是一年团建,这次来的新人里,有一个校医,大家平常对于校医的想法都是领导的亲戚,不过这次叫这个校医的原因比较特殊——因为这个人真是从医学院退下来的,甚至还是同济,妥妥的医生。
老师们都在谈论他,也都或多或少有点期待,可对于洪飞琼来说,都差不多。
她向来是呆在团建队伍的末尾的,这次也是坐在宴会桌的角落,冷眼看着那一批新人,直到那个传说中的同济医生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好奇的看向门口,也许是被那种气氛带动,洪飞琼也忍不住抬头去看。
抬头的瞬间洪飞琼也愣住了,面前站着的男人出乎她意料的朴素,也出乎意料的不起眼。
大家的心好像都觉得有些失望似的,面面相觑后气氛恢复往常。
洪飞琼看着那个男人,那男人眼神淡漠,笑了笑自我介绍后就坐回了空座位上,四目相交间,他的眼神随意地像掠过水面的羽毛。
他说他叫陆柯晔,二十六岁,毕业于同济大学。
他们俩坐在桌前,再没说过话,他也就这么消失在洪飞琼的记忆里。
那是一天早读,洪飞琼继续去查每个班孩子的出勤率,走到二年级一班的时候,她像往常一样记录考勤,直到突然有一个小孩开始流鼻血。
洪飞琼愣了一下,周围小孩子们乱作一团,她四下看了看确定班主任不会来之后立刻抱起小孩赶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里,陆柯晔正在看小说,洪飞琼喊道:
“陆医生,这个小孩流鼻血了。”
陆柯晔抬眼看她,显得十分惊讶,但他还是站了起来,对洪飞琼说:“你放在那里。”
陆柯晔耐心询问了小孩是被撞了还是怎么回事,然后凉水拍了拍后颈,暂时止住血,在房间里留半小时,血能止住就回教室。
两人坐在医务室里,陆柯晔抬头看她:“你记得我的名字?”
洪飞琼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短暂停了下,有些局促道:“那天破冰聚会,你说了你姓陆。”
陆柯晔了然,笑呵呵道:“你记性真好。”
洪飞琼没回话,陆柯晔又说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洪飞琼。”
没想到陆柯晔很惊讶道:“飞翔的飞,琼脂的琼?”
洪飞琼点点头。
陆柯晔说:“很好听的名字。”
洪飞琼当他在打官腔,可陆柯晔又说:“「十二栏杆秋月明,谪仙曾此宴飞琼」,你有个仙女的名字,你父母一定很爱你。”
头一次有人说出她姓名的典故,这让历史学系的洪飞琼对他好感暴增,她自从到学校来,头一次主动和别人说起自己:“可惜我长得对不起他们。”
“都是肉体凡胎,谁能定义美丑?”陆柯晔摇了摇头:“一般老师不会因为鼻血就把学生送来医务室的,你听一遍就能记住我的名字,对学生也认真,我觉得你很好。”
洪飞琼坐在椅子上,没有回话,陆柯晔继续低头看书,洪飞琼听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
真荒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