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她追忆的话,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时间久到她得仔细回忆,首先回忆一条古旧的街道,那是一条上海就弄堂所在的街道,十年前她搬离那里的时候,全家人把她视作一个「污点」。
孔汝珍思及此,不禁眯上眼睛,太久远了,所有事都太久远了。她忘记当时自己是怎么打翻那个男人,也忘记家人是如何谩骂自己,她提着不大的行李箱去投奔朋友家,那朋友是个纹身师,住在一个富人区。
说起来有些意外的是,在她搬出去的前三天,她收到了经纪公司的邀请,想让她当演员,孔汝珍犹豫着,一边以近似流浪的生活态度去对待未来,应该是某一天,她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小区,在一处独栋前停下了脚步,她隐约听见了歌声。
那是稚嫩的孩童的歌声,她醉呼呼的,随着风翻进了院子,然后看到了一个看上去十几岁的小男孩正在庭院中拿着把尤克里里唱歌。
男孩说他叫什么来着,孔汝珍没听清,她乐呵呵的问男孩唱的什么,男孩说《over the rainbow》,她醉醺醺的摇摇头,她说你回头给我写一个,男孩说他不会写歌,她说没事,给他点时间,总是会的。
然后孔汝珍第二天一早醒来,头痛欲裂去了经纪公司,回来开始漫长的试镜旅程,那个男孩很听话,竟然从第二天开始真的为她写歌,无数个版本,两人都不满意,孔汝珍每天下班后就跑去允济那里,两人一来二往成了朋友。
某一天,允济突然写出了那首歌,就叫《为邻》,因为允济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这个大姐姐住在她的隔壁,孔汝珍很喜欢,允济趁机和她告白,可孔汝珍却说,等到她火了,如果他能走到她的面前来,她会再好好听听她的告白。
短暂的回忆结束,孔汝珍靠在椅子上眯起了双眼,过去一切有关允济的回忆都变了味道,阻拦她的允济,替她解围的允济,片场即使被骂得狗血淋头也不离开的允济,还有打扮的花枝招展来她房间的允济,似乎一切都有了答案。
孔汝珍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小子……为了她还真能遭罪。
之后允济回到酒店,认认真真的研读了一下剧本,再分析了几个角色的对话,他从工作群里艾特了一下孔汝珍,问孔老师有没有空,没想到孔汝珍竟然主动加了他微信。
允济开心的差点从床上跳下来,他连忙点了同意,孔汝珍裂开发来了一个问号:
“?怎么了”
“我想跟您对一下台词,我怕到时候因为台词被卡!”
“那你来我房间一趟吧。”
“好耶!”
允济从床上跳下来就要往孔汝珍房间跑。
另一边孔汝珍说完这句话后,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蹭的一下从床上起来,连忙跑向镜子附近整理头发,意识到的时候不由得骂了自己一句这是在做什么,但手上仍旧十分诚实的拨弄着头发。
允济敲门的声音响起了,孔汝珍吓了一跳,这才放松下来,随意的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去给允济开门,然而允济拿着台词本直接冲了进来,十分兴奋地说:“孔姐,我们开始吧!”
孔汝珍愣住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她邀请允济进去坐在座位上,开始跟他顺关键节点的台词,允济急于过一遍所有的场景,完全没注意到孔汝珍穿了什么,他认真的盯着剧本标注节奏,孔汝珍起初觉得莫名其妙,但越看他这认真的样子越觉得可爱。
她想她自己大概也是疯了,也就耐心的陪他顺了一遍台词,两人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快离开的时候孔汝珍忽然叫住了允济:
“喂。”
允济满脑子都是台词,这会儿回头有些无措:“怎么了?”
孔汝珍的手扶着桌子角,盯着允济,表情看不出情绪:“你没什么对我想说的吗?”
允济莫名其妙:“呃,说什么?”
孔汝珍盯着他,脑子里八百个心眼同时驱动,但最终她还是轻叹了口气,对允济说:“算了,你回吧。”
“好的好的——”
允济心满意足离开了房间,乐呵呵捧着台词本回去了,只留下汝珍一个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发呆。
他现在对自己是什么心情呢?孔汝珍很想问这个问题,但是如果允济是忘了呢?一切只是碰巧呢?想到这种可能孔汝珍就开始脚趾扣地,感觉刚刚开心的自己像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