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事情结束之前，我还绷着精神上了担架，伤口处理结束，我眼睁睁看着医生从我身体里取出一枚血淋淋的子弹，最后实在撑不住，昏了过去。
睁开眼后，床边站着的是xx市女子特警队队长。
我眼神迷蒙，聚焦之后叫了一声：“小瑾。”
严瑾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自己是个什么兵心里没点儿数啊，非要逞能去当卧底？”
我苦笑一声：“那没办法啊，人家要绑也只绑我，要是你，就算自己送上门人家也把你往外边撵。”
严瑾：“下次别出这种危险的任务了，伯父伯母九泉之下，肯定希望你平安。”
我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严瑾又告诉我，这次行动不仅缴获了几十箱毒品，捣烂几个毒品销售窝，解救了十几个被强制运毒的女孩，还缴获了一批枪支弹药。
她得意洋洋地告诉我，其中一个劫匪被她一枪爆头，直接断了气。
我没好气看着她，也就我没有抢也没穿防弹衣，不然高低也能整一个。
当时我和三角眼是近身肉搏，他的同伴携有武器，一枪打在我的腰间，这是致命一击。
如若不然，以我十几岁就开始踢树干的腿劲儿，一个垫步侧踹就能把人从悬崖直接踹下去，到时候摔成肉泥也说不定。
我笑着骂她假嘚瑟。
她戳我的肩膀叫我早点好起来，谈笑间来了几个慰问的领导，一阵寒暄过后病房散了。
最后来的，是裴奶奶，严瑾把她推了进来。
看着病床上虚弱的我，裴奶奶老泪纵横，拍着我的手说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爸妈。
刚才经历了和严瑾的打闹、领导的寒暄，我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伤口隐隐作痛。
裴奶奶偷偷塞了一张银行卡在我枕头底下，她说：“小若，奶奶老了，不能再护着你了。子奕那小子是个糊涂的，放着你这么好的姑娘不要，偏偏喜欢上一个……一个……”
裴奶奶最后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这些话任谁也是说不出口的，在我昏迷前，吕乔依就被几个武警控制住了，连带着裴子奕也被一起押回了警局，审问流程过后被无罪释放，一些捕风捉影的记者偷拍的照片放到网上，虽然及时撤了热搜，裴氏的股价还是跌了不少。
裴奶奶年纪大了，不能再受刺激，很多事情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我犹豫不决，最后还是把准备和裴子奕离婚的事情告诉了她。
裴奶奶看着我，也知道我心意已决，和裴子奕到底是做不成夫妻，经过这件事关系更是分裂得彻底。
她最后说了一句：“哎，奶奶老了，年轻人的事情你们年轻人解决就好。”
9
我躺在病床上无力地望着天花板。
多想再睡一觉，我在心里默默呐喊。
严瑾也看出来我的疲惫，跟我说她还要回去处理一些后续事宜，就给我掖好了被子准备离去。
哪成想刚刚走到门口，裴子奕就冲了进来。
我默默地把自己往被子里塞了塞，真是不想看见这个倒霉的男人。
但是又不得不面对，幸好这时候严瑾还在，让我不至于面对这个前夫太尴尬。
我把头探出被子，有气无力地道：“你来干嘛？”
裴子奕眼下乌青，黑眼圈都出来了，一张脸惨白惨白的，胡茬子也没剃，跟平时精致的模样大相径庭。
我看他这样子觉得晦气，把眼皮耷下不再去看他。
裴子奕盯着我的脸，你你我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平时的温和与顺从，只带着刚刚经历一场恶战的不耐烦。
他要说的话无非也就那两样，我冷声道：“离婚的事情奶奶已经同意了，上次的离婚协议书毁掉了，这次等我伤口养好了就可以去民政局，你要实在着急的话，我也可以给上面打一份报告。吕乔依的事情完全是她咎由自取，这样的人活该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10
裴子奕却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一旁的严瑾不耐烦了，要把他提起来揍，给我一个眼神制止了。
“你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先回去吧，我很累，没办法在你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他却突然红了眼眶：“在你眼里，我们之间的事情就是‘这种事情’吗？”
我满脸问号：“不然还能是哪种事情？”
我深吸一口气：“裴子奕，我是人民的警察，为人民服务。而你是我的丈夫——虽然很快就不是了。我们结婚也好几年了，不说一点感情也没有，你至少是看见我就恨不得我去死，和平离婚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吕乔依的事情我也插手不了。”
最好的结局，也是你给她的骨灰收个尸，不过这句话我没说出来。
裴子奕红着眼眶看我：“那你呢，你一开始跟我结婚也是因为她吗？因为吕乔依，因为你知道他跟我曾经有过过往，想要利用我来接近她。”
“当然不是。”我展颜一笑：“当年吕乔依出国留学前虽然已经接触了毒品，但还不至于我特地为了她牺牲自己的婚姻，更别提那时候我已经退役了。”
“跟你结婚是顺应父母之命，老人家很久之前就定下的婚约，刚好我需要稳定的生活，裴奶奶找上我的时候我就顺便应了。”
“谁知道吕乔依出国几年能混得这么厉害，谁又能知道她还会回头找你——也是，她没钱了，你这个痴心不改的富二代初恋就是最好的选择。”
我话里话外的嘲讽裴子奕不可能听不懂，他却依旧红着眼睛看我：“如果没有吕乔依，我们是不是就还能和以前一样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咱俩能有什么以前，不过是孩子时期的玩伴罢了。”
“可是你当初既然答应和我结婚，就应该对我负责。你为什么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我是你的丈夫！”
我撇了撇嘴：“裴子奕，责任这个东西是相互的，我们的婚姻关系是两个人组成的。吕乔依刚刚从美国回来的时候，我一直很不待见她。这是我对犯罪者的敏感，她敢肆无忌惮地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一是瞧不起我，二是你的纵容。”
“作为妻子，我规劝过你。作为警察，我警告过你。你不仅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还言语侮辱。我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做出疲态，严瑾立刻把裴子奕提出病房，他呆愣愣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也说不出话来。
11
我从前在部队是因伤退役，好说歹说是个特种兵。
之所以重新加入这次行动，还是多亏了吕乔依、裴子奕的这层关系在。
好容易摸了一次手枪，心中又找回了热血沸腾的感觉，等伤养好了又要回归以前的生活了，我只觉得无聊至极。
三个月后我的伤养得差不多了，准备出院。
第一件事，我去见了吕乔依。
她看起来很憔悴，因为有过吸毒史，现在正在强行戒毒，上面一直在审她，希望能从她嘴里撬出点什么来。
见我探监，她颇感震惊：“你如愿了？”
我看着她笑得讽刺：“是啊，不过应该是你如愿了，我跟裴子奕要离婚了。”
接着又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如果不是当年你非要出国的话，他会娶你的。”
吕乔依突然癫狂大笑起来：“他娶我？他拿什么娶我，他就是个废物。裴家那两个老不死的不松口，他怎么敢？”
“他的爱是转瞬即逝的，如果我不耍手段，他根本不会对我念念不忘。你信不信，他现在还会对你纠缠不休？”
我目光平静：“他纠缠不了我。”
“你们有你们的选择，没必要把我霍霍进来，原本你可以有很好的选择的，为什么非要吸毒呢？”
吕乔依讽刺地看着我：“你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名媛千金，我哪能跟你比啊。我跟裴子奕结婚，裴家老太太死活不同意，反而逼着裴子奕跟你结婚。”
“这是什么道理？”我皱眉：“我今天所有的成就都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跟家世或许有干系，但绝对不是唾手可得的。再者，什么都不足以成为你行恶的理由，生在禁毒大国，你出一趟国就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吗？”
说完我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严瑾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是一个小部队的武警教官，虽然要经过考核，但我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出院后我搬到了市医院附近的一套三居室居住，也方便后续再出了什么事儿。
有点小感冒小咳嗽还是正常的，不过让我诧异的是，竟然能在医院这个地方碰到裴子奕。
走出医院的大门，刚准备给他发信息，准备联系他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就看到站在一片玫瑰花海中的裴子奕。
我吓了一跳，明明刚才进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些东西的啊。
他笑得一脸如沐春风，就像我们之间没有那些深不见底的隔阂一样。
裴子奕说：“小若，我以前什么也不懂，做了很多错事。现在我希望弥补，作为妻子，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彼时我手里还紧紧捏着方才医生给我开的药，险些吐了出来。
我还没有回复，就见一个护士服的女孩冲了出来，她看着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的裴子奕，又盯着我，最后扯住一个刚刚走出来的医生袖子，使劲跺着脚。
对着裴子奕说：“奕哥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不爱乔依姐了吗，怎么能对着这个老女人说出这么恶心的话？”
我认出了这个女人是吕乔依的小迷妹涂恩雨，没少帮着她欺负我。
而她扯着袖子的那个医生，正是裴子奕的好兄弟，也是他喝醉了酒，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以为裴子奕为什么当年二话不说就娶了你，你既没有家世他又不喜欢你，还不是吕乔依出国了，他才退而求其次跟你在一起的！”
简直是记忆犹新。
裴子奕也想起了什么，尴尬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吕乔伊的抓捕是秘密行动，官方并没有告示，很多事情普通群众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12
我嘲讽地看着他，大步走向前。
涂恩雨一路小跑过来拦住了我的去路，极为嚣张地看着我，鼻孔都恨不得仰到天上。
“喂，池安若，你到底给奕哥灌了什么迷魂汤？我告诉你，奕哥永远都是乔依姐的，别以为你们结了婚，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奕哥他迟早会跟你离婚的。”
涂恩雨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刺猬，堵住我的去路。
裴子奕尴尬地看着我，我眼里的嘲讽也不加掩饰。
涂恩雨哥哥拦住她的去路，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还是裴子奕名义上的太太，裴奶奶疼爱我，再怎么落魄也轮不到涂恩雨这样的小角色来痛骂。
裴子奕一脸愧疚地盯着我，而我已经忘了刚刚发生的小插曲。
跳梁小丑，何必放在心上。
“也省得我去找你了，现在就直接去民政局把事儿办了吧。”
他恳求地看着我，我白了他一眼：“裴子奕，别逼着我骂你啊，我要是想离个婚还是轻轻松松的，别让你连最后的体面都没了。”
裴子奕一愣，随即又苦笑起来：“小若，我知道这段时间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很爱你，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犯浑了。”
“给你一次机会？”我笑起来，眼泪却流出来了。
“裴子奕，这些年来，你什么时候给过我一次机会？我扪心自问，尽到了妻子的责任，而你呢？不喜欢可以直接取消婚约，我不是你二选一的被迫选择，也不是你浪子回头的等待。”
说完，转身离开。
身后，是裴子奕绝望而又懊悔的叫声。
“小若！”
回应他的，只剩下我决绝的背影。
傻逼。
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黏人，今天晚上就打电话给裴奶奶告状。
13
是夜，我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刚刚和严瑾参加了一场酒会，她介绍我认识了他的堂兄，是个很成功的商人。真正让我感到惊喜的是严慎跟我竟然是同一所警校毕业的。
我客气而疏离地打着招呼。
话说到一半，严瑾就借口身体不舒服开溜，我看得出来，她是想要撮合我跟严慎。
只是没想到，寒暄着突然冲过来一个女人，指着我的鼻子好一通谩骂。
我惊呆了，踉跄几下扶着后面的酒桌才站稳了身形，严慎趁机揽着我的肩膀。
涂恩雨看着严慎，嘴角挂着古怪而尖锐的笑容：“你怕是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个有夫之妇吧？”
严慎礼貌地回应：“我和池小姐只是朋友间的寒暄，这和对方的婚姻状况没有关系。”
这时涂恩雨的哥哥也走了过来，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我和严慎。
“既然知道她是有夫之妇，就应该叫她裴太太，而不是池小姐。”
我听闻，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涂洛雨一脸不爽地盯着我看：“池安若，不要以为子奕不在，你就能跟外面的野男人搞到一起，心里还有没有一点羞耻感了？”
我瞪了他一眼，哂笑：“比起我只是简简单单和严师兄寒暄几句，当初的裴子奕可是直接和你的女神吕乔依搞到床上去了。我跟他婚还没离呢，就忍不住‘求婚’了，你还好意思指责我？多大脸啊。”
涂洛雨脸色一阵红一阵绿，像打翻了染色盘一样，最后半天憋出了一句：“子奕那只是大部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你何必斤斤计较？”
这回我还没开口说话，严慎就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裴总的行为只能代表个人，无法代表大部分男人，出轨是人的最低道德底线，您刚才的说法恕我不能认同。”
我差点笑出声来。
涂恩雨涂洛雨两个人灰溜溜地走了。
酒会结束的时候严瑾提议让严慎送我回家，我拒绝了。
没必要。
准备结束一段婚姻关系的我，不想再经历一段新的恋情。
14
后来，我跟裴子奕最终还是离婚了。
拿着离婚证，我心里百感交集。
办理离婚的地方，也曾经是我结婚的地方。
曾几何时，对于和裴子奕的婚礼我是期待过的。
我没打算再找谁谁谁，万一再是裴子奕那样的男人，简直要折腾掉我半条命。
有一天一直瞧不上我的涂洛雨突然找到我工作的地方。
涂洛雨死死抓住我的衣袖，双目猩红：“子奕为了你这段时间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昨晚在路上发生了车祸，嘴里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你跟我走。”
涂恩雨力气很大，我费了好大劲儿才甩开。
“我凭什么跟你走？”
涂恩雨抓狂：“子奕是为了你才出车祸，就算离婚了也还有以前的情分在，你忍心看着他这样吗？”
我张张嘴：“忍心啊。”
我转着笔，无所谓道：“什么样的情分？是他纵容你对我的言语羞辱还是婚内出轨？他自己反抗不了裴奶奶的包办婚姻，就拿我撒气。”
“凭什么？”
涂恩语哑口无言了。
后来我的确去医院看了裴子奕，他还没醒，我只在门口遥远地看了一眼。
如今倒是物是人非了，我叹了一口气，大步往前走，不曾回头。
各山各有各花香，各山各有各水灵，以后这些人会如何也不再和我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