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来暑往暑未往,艳阳高照,热得慌。
陈渔扛着一只几乎是跟她体积一般大的蛇皮口袋在大街上喁喁前行,两条小细腿哆哆嗦嗦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在这大街上“噗通”一跪,祈求天赐甘霖。
想不通,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这都九月了还热得这么令人发指?!
想不通,她更想不通,明明充满美好期待的大学第一天,她会大脑抽筋戴上张嘉豪这个败家玩意儿!
她可是当代女大学生,是祖国的未来,国家的栋梁,社会主义接班人!
可就是那个败家玩意儿,让她误了班机、错过公车、好不容易打到了网约车,他居然把位置定错了!
于是她,身量纤纤、如花似玉、明眸皓齿、巧笑嫣然、弱柳扶风的花季少女就扛着这个几乎要把她压垮的蛇皮口袋在这座陌生的大城市里跌撞前行。
“渔啊,你再坚持一下啊,晚上哥请你吃饭。”
他!居然还敢说话!
陈渔抹了一把辛酸泪,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身后拖着个行李箱悠然自得的摆弄着手机不知道跟哪个妹妹调情的张嘉豪。
跟陈渔比起来他简直就是来度假的!
苍天啊!
让后面那个傻逼男人赶紧摔一跤掉坑里吧!
最后一个字刚刚落下,眼见着人行道上不知道哪块不太听话的地砖卡住了行李箱的车轱辘。
张嘉豪脸上荡漾着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用力拖拽了两下,行李箱纹丝不动。
陈渔搁了蛇皮口袋看着他,又累又热是一回事,笑话还是要看的。
眼看着张嘉豪就跟那块地砖杠上了,一米八的壮汉,在大马路边的人行道上,一边死拽着行李箱一边骂骂咧咧“来啊!跟爷打一架啊!耍阴招算什么本事!来啊!”
这,简直是一道奇景。
过往的行人纷纷侧目,留下惊异的目光,像是在感叹:这究竟是哪里跑出来的精神病。
陈渔含笑的退后点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迅速掌握了路人打量张嘉豪的精髓,与他撇清了关系。
日头正盛,陈渔觉得这要是再这么暴晒下去她指定得脱下一层皮来。
一想到晒后修复美白又是一大笔金额,年轻的陈渔流下了贫穷的泪水。
最终她在当神经病和贫穷之间果断选择了前者。
“喂,兄弟啊——”眼看着上一秒张嘉豪还在跟地砖做斗争,下一秒就像是受到了陈渔的武力点拨,力量大涨,猛地一拽,行李箱轻而易举的向前前行了一大步,而张嘉豪,被惯性冲出去扑在地上摔了个大马趴。
“咚——”一声闷响,张嘉豪以一个极其不优美的姿势扑在了人行道上,俊俏的小脸蛋吃了满满的一脸灰,而一路上跟他相依为命的行李箱兄弟,在原地摇晃了两下,直接倒在了张嘉豪屁股上。
上一秒还在阳光普照的张嘉豪,在经历了大街上摔跤被围观这样的社会性死亡现场之后,生活又给了他当屁股一棒。
原本已经在原地趴平了的年轻人没想到行李箱给他来了这么一击,直接手一伸,脚一蹬,去世了。
作为今天逝者在场的唯一亲人,陈渔感觉自己十分的荣幸、感动。
她抹了抹自己笑得几乎是要抽搐了的脸,庄重而又痛心的给张嘉豪鞠了个躬。
“一鞠躬——”
“再——”
算了意思到了就行,埋了吧。
陈渔瞬间觉得如沐春风身轻如燕,抹了抹脸上的汗转身就要跑路。
“陈渔!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快救救老子啊!”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张嘉豪的脸上亮起一种惊异的紫红色。
都到了这地步还能对着她嘶吼,真牛,太牛了。
出于人文主义关怀,陈渔拔腿就走,一路上只觉得风格外清草格外的绿。
“姑娘啊,你命里有劫数。”
陈渔正哼着小曲儿打算打车跑路,就看到路边一个身材精瘦的光头白须老头正捻着胡子高深莫测的看着她。
陈渔脚下一滞,心里暗想着,这老头这装束,要不是手上缺把扇子脑袋上光秃秃一片,她就要以为他是在cos活佛济公了。
这大城市治理有漏洞啊,得改,得改。
“桃花劫,整整五段。”
“呵。”就这?陈渔高深莫测的对那老头一笑,扶了扶背上的尿素口袋正打算继续向前。
呵,五段桃花,就这?
五段桃花。
五段,哼。
五段?
五段!!!
陈渔发出了母胎单身19年的鸡叫“还有这等好事?!!!!”
陈渔猛女回头,那位大师正站在她身后眯着两颗可爱的豆豆眼,捻着那豪放不羁的胡子笑眯眯的看着她。
大师,不愧是大师。
“大师啊——”陈渔遥想起自己母胎单身的十九年,抹了一把辛酸泪,毫不犹豫的冲着那老头冲了过去。
她一把抓住老头的糙手,老泪纵横道:“高吗?帅吗?有钱吗?大师你能给我改个命安个人进去吗?我喜欢彭于晏那一款!大师啊——”
小老头被她猛地一扑,差点摔倒在地上,一双豆豆眼里面道不尽的惊恐。
“姑娘,此举,不妥。”小老头艰难的把手从陈渔的控制里抽出来,话语之间,小胡子不住地颤抖。
“对。”陈渔略微思索随即参悟了大师的话中深意,“我有!我有!”陈渔歪着脑袋把蛇皮口袋里的东西通通过了一遍,实在是没什么配得上彭于晏的。”
“要不我们换一款也可以,胡歌我也很喜欢的、还有那个谁、那个谁谁谁,我都可以!我可太可以了!”
大师一双豆豆眼里是道不尽的无语,他显然不想再跟陈渔多说一句废话
“大师啊——”陈渔脑子快速运转,管他什么三七二十一,反正,先把男人骗到了要紧。
她往地下一蹲,死死的抓住小老头的衣服就不撒手了:“大师要是愿意赐我良缘,我愿从此日开始,一心向佛,不沾荤腥……鸡鸭鱼除外,兔蛙猪除外,还有……”
“姑娘啊,女儿膝下有黄金,跪不得,跪不得。”小老头止不住的摆着手,脸上却早就挂不住了,两边嘴角简直要翘上天去。
“我没跪啊。”陈渔拍了拍腿站起来,一脸懵懂的看着大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大师哇——”
“姑娘,此事事关你的身家性命,不可草率。”小老头拍了拍脸,又恢复了方才的气定神闲。
身家她倒是没啥身家,不过,性命她算是听懂了,苍天保佑,她才十九岁,还没谈过恋爱,享受过世间美景。
主要是没谈过恋爱。
“意思你说……我谈个恋爱还得把性命搭进去?”
“非也非也……”大师捻着胡须一脸高深莫测,非也了半天都没非出来,陈渔实在是被这烈日给晒得要脱皮了,心情也不免得心浮气躁。
“非非非、非个头啊,你快捡重点说,这天气晒一波回去黑两度,修复美白很累的你知不知道?”
“姑娘啊……”大师淡淡的叹了口气,淡淡的豆豆眼里有淡淡的忧伤。
“说、重、点!”
“你二十二岁生日当晚会有劫数,有性命之忧,唯一破解方法便在那五段桃花劫之上,那五个男性,本是你命中劫难,不得踏入,一旦踏入便是万劫不复啊……”
陈渔歪着脑袋想了想,虽然这个大师废话实在是多到她无语,但好歹还是说了几句有用的她过滤提取了一下之后道:“你的意思是我五段桃花全是渣男不能碰,一碰我二十二岁就得死,是不是这意思?”
那老头被她开了两倍速的语气吓得一愣一愣,连捋胡子的动作都忘了,半晌,他才木讷的点点头。
“那我完成任务有啥奖励不?”
“姑娘余生平安顺遂诸事顺利。”那大师像是终于完成任务一般悠然自得的微微一笑。
陈渔扛起尿素口袋拔腿就走。
“姑娘啊……”
陈渔回头,恶狠狠道:“我信你个鬼,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要是你不断被渣五次你还敢谈恋爱?你敢?”
“摒弃七情六欲则人至刚至强啊姑娘……”
陈渔挑眉一笑,“大师可曾听过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那小老头一脸惊愕的看着她,片刻之后,却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
“陈渔!你这个死丫头片子!居然放任我一个人在路上趴着被嘲!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是被你吃了。”陈渔头也没回,就仿佛能看到张嘉豪气急败坏灰头土脸的样子,随口回了一句。
“大师——”玩归玩闹归闹,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陈渔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听大师一句劝,摒弃邪念,重新做人。
“什么师?”张嘉豪穿着那件花里胡哨得简直可以称作是抽象的衬衫,头发乱七八糟的站在不远处。
这路边,分明就只有两个人。
“就是刚才站在那里那个秃头的活佛济公……”陈渔指了指,原本站着小老头的那片地上空无一人,连片落叶都没有。
“大师?大师啊——”陈渔这下子彻底错乱了,就半分钟的时间,这么大一个人还能凭空给消失了?
“我说你丫不会被太阳晒傻了吧,这不一直就只有我们俩?”张嘉豪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
三四十度的烈日下,陈渔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