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已经是滚烫一片。
她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脸去躲开张嘉豪的目光，“可能是这个屋子太闷了，我有点热得慌。”
张嘉豪没有说话，只是起身，把藏在窗帘后的窗户全部打开，“怎么样，渔姐，有没有好一点？”
其实她觉得跟刚才并没有多大差别，但陈渔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左右看了看，走到一旁，把屋内的所有灯全都打开。
白炽灯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把那暧昧的粉红色灯光全然压了下去，她这才感觉自己身上舒适了些，重新走回自己的豆袋沙发边上坐下。
张嘉豪也在她身边落了座，静谧的屋子里，她甚至可以听到少爷格外沉重的呼吸声。
“陈渔，你最近还好吗？”
她仔细想了想，其实自己的生活好像也一直是那样，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差。
“还好吧，只不过雪纯搬出去了，宿舍的关系变得有些尴尬。”
张嘉豪双手交叠，整个人懒懒的缩进了豆袋沙发里，他点了点头，“其实这也算不上坏事，可能她在外面住着会更舒适呢？”
陈渔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来，她学着张嘉豪的模样，双手交叠，仰头躺下。
“可能我太理想主义了，我总是盼望着大家都能有一个好结局，好像这样，我也能分到一点好运。”
屋顶的白炽灯晃得陈渔的眼睛有些微微发疼，她眯了眯眼睛，整个人缩进了豆袋沙发里，“张嘉豪，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少爷侧过头看了看她，嘴角无声的翘了上去，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可能因为你是我见过最不解风情，最咸鱼，最爱动手打人的女生。”
“……”
见她眉头紧锁，少爷终于轻轻的笑了出来，“好了，我开玩笑的，别苦着一张脸。”
少爷重新仰头望着头顶的灯，目光悠悠，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其实你很好啊，只是你可能自己没有发现到罢了。你可能总是觉得自己不够漂亮，不够有气质，不够性感，但其实这些只是浮于表面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你真实、坦率、善良、简单又纯粹，懂得体谅别人，不管发生什么样的坏事你总能很快去接受去面对，从来也不会怨天尤人，你敢爱敢恨，有自己的自尊和骄傲，在适时的时候果断放手不纠缠，也不为难自己。”
“渔姐，你老是说自己像个缩头乌龟，其实我却觉得你一直是个很勇敢的人，你可以很坦然的接受自己不那么完美，可以在张予阳面前坦坦荡荡的维护自己的朋友，你已经很棒了。”
陈渔感觉自己的心好像随着少爷的话猛地颤了一下。
“其实你可能觉得我一直是朵被家里悉心保护着的娇花，不谙世事，但实际上我从高二辍学开始，就有在帮家里处理一些事情。我目睹过社会上很多人为了利益而争得头破血流。随着大家慢慢长大，欲望也会慢慢变多。就像我知道冯雪纯家里是什么情况，我也不介意帮她付学费让她念完大学，但她的需求从来都不是念完大学那么简单，她有超出自己本身承受力的虚荣心，而且从不懂满足，这才是我们分手真正的原因。”
陈渔有些急急的开口，“可是我也经常接受你请我吃饭。”
张嘉豪有些无奈的望着她，眼中隐约有了几分宠溺的意味。
陈渔感觉自己喉咙一紧，又再一次别过脸去。
“这是不一样的，我请你吃饭，是我要求要给你的，而且请你的时候我也会吃，别人主动给你的，和自己去索求的，这本质上是不一样的。”
陈渔缓缓的点了点头，似乎是明白了一些少爷的意思。
“其实人慢慢长大，就会发现，身边的人其实都在变，大家开始变得言不由衷开始圆滑虚伪，这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但也就是因为大家都在变，才会显得你格外的难能可贵。”
“这么多年，我感觉大家其实都在变，只有你没有，这不是说你一直止步不前。而是你一直在坚持着你人性中好的那一部分，而且你确实守住了，这很难得。”
陈渔感觉自己心里慌得厉害，如果今天少爷不那么说，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身上居然会有那么多的优点。
“其实你也不用因为这些事情而给自己强加压力，世界上那么多人，两个人能够相遇并且相爱的概率简直是微乎其微，爱而不得才是世间常态，没有谁规定过，自己一定要给喜欢自己的人一点回应才是对的。”
说罢，张嘉豪轻轻的笑了起来，他伸手，在陈渔的脑门上轻轻的弹了一下，“你也是，不用因为这种事情去苛责自己，感情这种事情是强求不得的，你只需要开开心的就行。”
陈渔隐约觉得自己额头上张嘉豪手指头触碰过的那一块地方在隐隐发烫。
她不自然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强压着自己心中的慌乱，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但是你身边的女朋友重来都是大美女。”
张嘉豪脸上的笑容一滞，他紧抿着嘴唇，似乎是在无声的隐忍着什么，半晌，他终于忍无可忍的对着陈渔翻了一个白眼你。
“所以，皮囊这种东西都是用来短暂的满足自己的视觉需要的，如果是长期相处下去，光是有皮囊这种东西，是远远不够的。”
张嘉豪调整了一下呼吸，把被陈渔破坏得所剩无几的氛围重新找回了些许，“就像我啊，品味低劣，不修边幅，谈恋爱跟换衣服一样，实际上也是一无是处，连我爸妈都觉得我烂泥扶不上墙，可是只有你会很认真的对我说，我本来的样子就很好了，不用刻意的去改变什么。”
陈渔想了半天，愣是没有想明白自己的什么时候说过这么煽情的话了。
不过……
“你既然知道你品味低劣，那为什么还这样？”
张嘉豪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忍不住的对着陈渔翻了一个白眼。
“我说了，皮囊这种只是很浮于表面的东西，我就觉得穿衣服大胆一点，多一点尝试也挺不错的，其实我也有过正常的穿搭，只不过你摄于我绝大多数时候的奇装异服，忘了而已。”
张嘉豪侧过身，用掌心托腮，他的眼里有细碎的灯光，笑眯眯的弯成一个月牙，他有些俏皮的对着陈渔眨眨眼睛，“你还是不要说我品味低劣了吧，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讲，不是在骂自己？”
没等陈渔回应，他又双手交叠，仰头看着屋顶只留给了陈渔一个含笑的侧脸。
“我觉得，至少我看人眼光挺好的。”他喃喃自语道，随即，他又重复了一遍，“反正我觉得很好。”
陈渔一阵心悸，不知道是因为这屋内的气氛过于暧昧，还是张嘉豪的一番说辞过于动人。
屋内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陈渔感觉自己心跳如雷。
豆袋沙发恰如其分的把她身体包裹起来，她却觉得自己身上难言的不适。
她一连翻了好几个身，却还是找不到恰当的姿势，最后她只得自暴自弃的把整个人重新缩进去，背对着张嘉豪，不看他。
“渔姐，你还爱他吗？”
陈渔微微一怔，半晌，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张嘉豪口中的那个“他”大概是指张予阳。
她努力的思索了一番，却发现自己曾经以为刻骨铭心的一段感情，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被模糊掉了。
良久，她才终于开口，“以前我总觉得我特别爱他，只要看着他我就很满足了，我看到穿着白色球衣打篮球的男生会想起他，回想起高中那段时光我也总能想起他。但直到后来我好像才发现，我以为的爱，只是我把他跟某一段很美好的记忆划了等号，与其说我在怀念他爱他，不如说我一直怀念的爱的，是当初那个愿意为他一次又一次在操场转圈圈的我自己。”
少爷许久没有回应。
陈渔一阵心烦意乱，她转身，却见少爷嘴唇轻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
张嘉豪侧头看她，嘴唇弯了弯，“没什么渔姐，我很开心，你真的长大了。”
当他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陈渔感觉自己大概是应该感动的，如果陈渔没有从他眼里读出那一抹近似于看着女儿长大成人的欣慰的时候。
她翻了个白眼，支撑着自己从豆袋沙发上坐起来。
这个软趴趴的东西躺久了总是让她觉得自己浑身发软。
“好了渔姐，我们先吃饭吧，聊了那么久你应该也饿了。”
张嘉豪站直了身子，随手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渔姐，你想吃什么？这间餐厅的主打好像是西餐，还是说你不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我带你出去吃麻辣烫也行。”
陈渔从沙发上站起来，她侧头，看了看餐桌边上绽放得很动人的玫瑰花，她感觉自己的鼻尖好似隐隐嗅到了些许馥郁的香气。
她回过头，对着张嘉豪说道：“就在这里吧，时不时花里胡哨一次，好像也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