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还算顺利。
如果张嘉豪没有先说她像卖保险的又说她像楼盘销售员的话。
陈渔面试的地方在一栋装修很考究的办公楼里。
这让她无端的生出来几分，她总有一天能站在这栋大厦的顶端睥睨整座城市的错觉。
“加油渔姐，等你把这公司搞垮之后我亲自给你接风洗尘。”张嘉豪的车停在路边，他依旧是对陈渔笑，那表情要多贱有多贱。
不过，现在她倒是没有什么心思去跟张嘉豪一般见识，因为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借你吉言。”她端出一副自己在电视剧里常见的职场女性最常见的笑容，挺了挺脊背，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脚下的鞋跟敲击地面发出一声又一声的脆响，陈渔感觉自己整个人是身轻如燕，步履矫健，噔噔噔的就要迈上人生巅峰。
然后下一秒，她走上人生巅峰的路子就收到了阻隔，陈渔被台阶绊了一下，踉跄了两步险些跌倒。
约摸十厘米的鞋跟让陈渔根本站不住脚。
随着一声惊叫之后，陈渔整个人，扑倒在地。
好吧，看来她想要走上人生巅峰的话，在短期之内有点困难。
不过所幸她在摔下去的那一瞬间勉强的稳住了自己的脚，脚踝倒也没有扭伤，但摔下去的那一瞬间，她身子避免不了的前倾，导致整个人就那么直挺挺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跪了下去。
陈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虽然她整个人对自己的工作确实是怀着非常崇高的敬意，但第一次见面的话，倒也真的不用行此大礼。
隐隐的，陈渔感觉自己甚至可以听到身后不远处张嘉豪压抑的嘲笑声。
陈渔忽然有了种被灭顶的感觉。
还好现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公司门口没有什么来来往往的人，不然的话，陈渔觉得自己可能连走进去都勇气都没有。
陈渔艰难的撑着地面站起来，此时此刻，她的膝盖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青了一大片，并且那表面上还留着一层土。
陈渔勉强挪动了两步，倒是也还能走，不过——
她从包里翻了翻，发现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带湿纸巾之类的习惯。
然后下一秒，一只拿着湿纸巾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一双很干净的男人的手，指甲修剪得很整齐，骨节分明，纤细修长。
“或许，你需要这个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吸烟导致的嘶哑，温和中透着些许疏离，那嗓音深处，似乎又夹杂了几分微微的笑意。
陈渔倒也管不了那么多三七二十一了，连忙接过对方递来的纸巾朝着自己的的膝盖擦去，“谢谢谢谢。”
她把自己的膝盖擦干净了，又仔细的擦了擦自己身上残存着的尘土，这才终于回过神来，看向自己面前的男人。
那男人约摸三四十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剪裁很得体的西装，身姿笔挺，倒也没有半点即将发福又或者是秃顶的迹象。
他嘴角含笑，金丝边的眼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隐约透着几分温润的笑意，淡然又不显轻佻，他依旧是笑，那一抹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
“你是今天来面试的吧？”那男人歪头看她，眼角生出了几道浅浅的笑纹。
陈渔点了点头，却又不免得好奇，这个公司看上去不像是规模小得可以清楚的记得每一个员工的地步。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男人依旧是笑容温和，他的目光淡淡的，落在陈渔因为膝盖受伤而显得站姿怪异的脚上，“你看上去年纪很轻，赶路的动作很匆忙，又不是很习惯穿高跟鞋。”
陈渔点点头，心中感慨，自己面前这个人就算不是公司高管也肯定是其他什么领导阶层的人物。
不然的话，大概也不会观察人观察得那么细致入微。
陈渔感觉这世界上当真没有比自己运气更糟糕的女人，还没进入面试的地方就在工地领导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
估计是，没救了。
陈渔感觉自己很悲伤。
尽管如此，生活还是要继续，于是她勉强的挺了挺腰，对着身后的那个男人礼貌的笑笑，“感谢您对我的帮助，我还有面试，我就先走了，拜拜——”
说罢，她便逃也似的跑进了大厅。
陈渔在心里祈求了半天的老天保佑，那个男人最好不要记得她这个人一转头就把她忘了。
然后，她一踏入面试的房间，就又跟那双满怀笑意的眼睛撞了个满怀。
她几乎是毫不怀疑，自己完蛋了。
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都走到了这个面试的地方，那还是得应着头皮上。
那男人倒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对她摊了摊手，让她做一个五分钟的自我介绍，可以自主选择中文或者英文。
傻子才选英文。
虽然陈渔在大学里确实没有干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但再怎么说，她可是文学社副社长啊！
然后陈渔就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情真意切的对大家讲述了她带领文学社成长的这些年，文学社因为她的不懈努力，从当初一个只能让学长出面哄骗社员的社团逐渐成长为了男女生都能自觉自愿的加入的美好大家庭。
陈渔感觉自己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兴奋。
鼓吹完了自己的文学造诣之后又开始鬼扯自己惊人的领导能力，自从她上任了文学社副社长之后，社内爱好文学的风气腾腾而起。
她组织了几次非常惊心动魄的社团活动，大家都表示非常的感动和难忘，以至于她临近毕业的时候，社员们几欲垂泪，感慨自己居然能遇到这么好的副社长。
陈渔说得热血澎湃，信口胡诌得把自己作为副社长的业绩吹到一种她时候想来都羞愧得要死的地步
不过，这一切，倒像是激起了面试官非常浓厚的兴趣。
在听完陈渔的一番演讲之后，其中一位面试官，目光如炬的看她，情不自禁的拍了拍手掌道：“好！很好！我们的公司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那我们这位副社长，你能不能给我们看一下你在担任副社长的期间发布的获奖作品，给我们参谋参谋？”
陈渔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要知道，她唯一一部能称为作品的《鉴渣手册》，是连阿辉学长都能直言不讳的说，这是一部他根本就看不懂的旷世奇作。
就连阿辉学长都看不懂那在写什么，面试官会懂吗？
于是陈渔随口胡扯了两句，说作品存在电脑里今天没带来，要是她能留下，以后可以带来给大家慢慢看之类的鬼话。
本来是随口胡说八道的敷衍，却不料那个始终双眼含笑的男人竟然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夸赞她会说话。
本来陈渔感觉一直有些七上八下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人生头一次，她感觉能胡说八道也算是一种本事。
她倒是没有遇到自己经常在网络上看到的关于面试官各种刻意的刁难以及刁钻得离谱的询问。
相反，整个面试的过程显得异常的轻松且顺利。
面试官在听完了陈渔的自我介绍之后，非常认真的讨论了一番之后，让陈渔先回去等结果。
她愣愣的在原地站了半天，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犹犹豫豫的问了一句，“这样，就完事了？”
那个始终带着笑意的男人抬起头来，狐疑的看了她半天，歪着脑袋想了想，缓缓开口道：“还有一个事情。”
陈渔瞬间心安了，这才是剧情最正常的走向才对。
“您还有的什么吩咐？”
他的手指很随意的在陈渔身上指了指，“你身上这件衣服清理起来比较麻烦，尽量送去干洗店，不要自己洗。”
就在刚刚，陈渔本来放松的心情都已经重新紧绷起来，准备好了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刁钻问题。
对方这一句话说出来，瞬间让陈渔大跌眼镜。
“就这？”
那男人随意的翻了翻自己手上的资料，不动声色的对她点了点头，“是的，就这。”
知道走出企业的大厦，陈渔还是久久地没能回过神来，她实在是有些看不透这些面试官的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次面试大概是没有什么问题，但经验告诉她，这些面试官大概是看透了，她一直都在胡说八道的本质，所以赶紧的把她打发了事。
“感觉怎么样了，渔姐？”
陈渔望着自己面前的张嘉豪，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人四舍五入也算是领导阶级的人，所以他的想法，应该跟面试官的，也没什么差距。
于是陈渔就把今天自己的经历简单的对着张嘉豪复述了一遍。
却不料，他望着陈渔，半晌之后，终于一本正经的开口道：“我感觉这间公司可能也不想开下去了。”
陈渔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以为少爷是在刻意的辱骂自己，想要给他来上两拳。
但随即，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少爷的意思是，公司的意思是，自己多半会被录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