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煜有些慌了,其实当在书房里面沈冲告诉他韩陈陈跟靡泽见过几次面以后,他就隐约猜到了事情的走向,但奇怪的是他内心深处所有的愤怒不是韩陈陈在欺骗他,而是因为韩陈陈想到的会帮助她的人,居然是其他的男人。
她口口声声的说着会相信自己,会选择重新相信自己,可是却没有哪一件事是选择相信他的,她其实已经失去了对他最后的信任,这让陆煜觉得天在某个瞬间其实塌下来了。
“陆煜,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可以选择伤害我,可是你的父亲不能选择伤害我,更不能选择伤害我的家人。你的父亲让我没了家人,你让我又该如何面对你,尤其你明明知道谁是罪魁祸首,可是你却选择对我隐瞒,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会好好的对我,你口中所谓的‘好’难道其实就是无底线的包容伤害我家人的始作俑者,你究竟是真的爱我,还是因为你只是嘴上说说?”
韩陈陈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自己无缘无故的就被迫家破人亡,而伤害自己的家人的竟然是陆煜的父亲陆锐锋,她永远都忘不了自己的母亲倒在血泊里面却仍旧用尽全部力气让她逃跑,她的母亲那样高傲凶悍的人,她的母亲是一个杀手呀,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自己,怎么会身中数发子弹?
她的父母哪怕是临死之前却还是拼了命的护着她,她咬着牙逃流着泪跑,可是到最后原本以为遇到陆煜就是遇到了天神,却没想到这其实是人间地狱,另一种无限痛苦的开端。
“陆煜,我没有办法骗你了,从我知道是你的父亲伤害了我的父母我就没办法演下去了。我跟你亲近,跟你上床的时候没有动过一次心,我让你爱上我也是因为我要报复你,重生以后我对着你的时候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感觉了,我就是这么一个固执的人,我没办法去爱一个曾经背叛过我的人,更没有办法跟伤害我父母的凶手的儿子在一起。”
韩陈陈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极力地在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情绪,她没有让自己哭出来,只是觉得眼睛异常的干涩,或许痛到最深处她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来了。
可是她说的这些话却无异于是一把又一把的刀子狠狠地戳在了陆煜的心口上,让他比被人一枪崩了还要痛苦与绝望,还有什么是比这样更加的绝望的呢?
曾经将你是做一切,当你是挚爱的人,此时此刻心里面却再也对你没有半分信任再也不肯原谅你更加的痛苦呢,更加让他觉得绝望无助的是这个人,曾经那样爱你满眼都是你的人,此时此刻却告诉你,她不爱你了。
于是这个世界上如此之大,其实再也没有一个人来学会爱他了。
好可怕,好绝望,甚至是毫无退路,再也没有退路了。
陆煜感觉天都塌了,他崩溃了,甚至是想要撕心裂肺丝毫不顾任何形象的质问韩陈陈,要他怎么做才可以,怎么做才可以来重新爱他啊?
但是理智与最后的一丝高傲不允许他在韩陈陈面前失控,陆煜只是勉强牵动了一下嘴角,他眼睛里面的期冀与光芒不断地、一点一点的黯淡了下去,他掏出腰间的枪支,上膛子弹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十分冷静的询问韩陈陈,“我死,是否能换回在你心里面最后一点好?”
韩陈陈眸光微颤,她看着陆煜手里面的那把枪,只有一下,只要陆煜的手指扣动扳机,那么陆煜的血就会喷溅在她的脸上,陆煜也会彻底的离开这个世界。
但她的心里面却陡然咯噔了一下,隔了这么久,差了一辈子,当她再次看到陆煜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竟然还是会感到战栗与恐惧,这究竟是之前养成的习惯还是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是舍不得陆煜去死的,就连陆煜伤害他自己,其实她都不能看到?
还有什么意义么?他们如此纠缠如此痛苦,哪怕是重来一次又有什么意义?
“呵。”韩陈陈十分漠然的开口说,“你死之后,我不会为你掉一滴泪。”
她虽然这么说着可还是鼻腔之中一片酸涩,她的眼眶却还是忍不住一片通红,用尽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韩陈陈垂在两侧的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陆煜,你如此逼迫我,我无法给你任何答案。”
陆煜心里面陡然就空了,紧接着像是撕心裂肺般,心里面彻底的开始淌血几乎将他整个人给淹没了,哪怕是他将枪抵在自己的脑袋上,却仍旧换不回韩陈陈一丝的心软,他现在是真的开始相信韩陈陈其实不会再来爱自己了。
于是这个世界上其实再也没有一个人来爱他了。
陆煜第一次如此想哭,他输了,在这场感情里面输的一败涂地。但是陆煜仍旧想要在这场感情的博弈之中让自己的拥有最后的尊严与体面,他极力地克制住自己,可是眼泪却仍旧顺着眼眶落了下来。
他狠狠地将枪抵在自己的头上,似乎仍旧是想要破釜沉舟,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咬牙切齿的说,“我要你爱我。”
韩陈陈站在那里眼底一片通红,却始终未吭一声。
陆煜这次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沙哑着声音朝着韩陈陈嘶喊着,像是从喉咙里面挤出来一样,像是将血含在喉咙里面,他像个得不到糖的孩子,像是快要痛失所爱的失败者般,他朝着韩陈陈喊,“我要你他妈的爱我!”
两个人无声的对峙了不知道多久,韩陈陈吐出一口气,仍旧十分固执的开口说,“我没办法爱你,陆煜,哪怕你将枪抵在自己的头上胁迫我爱你,但是你仍旧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我真的很累,你其实永远都学不会怎么爱人。”
她按着陆煜的手,一寸一寸的将他的枪掰下来扔到地上,“但我不想让你死,至少不是你自己解决你自己。如果你想要死,那就只能是我亲自动手。你跟你的父亲,我都要亲自动手,我要让你们看着失去最亲爱的人代价。”
之前她总是想着重来一次,改变了一些结果,也预知不到一些事情,然而有一件事情她可以提前预见结果就是,她其实最后的结局仍旧是死路一条,因为她要让陆煜失去最亲爱的人,她要让陆煜这辈子都痛失所爱,活在悔恨与绝望之中,这应该是她对陆煜最好的惩罚与报复。
“陆煜,我跟你生不能厮守,就算是死也诅咒你不得善终。”韩陈陈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凉的,就连语气都有些止不住的颤抖,“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如果你想要自戕,你生生世世都要痛失所爱,也得不到爱。”
韩陈陈说的每个字都像是含着自己的血一般,然而血的味道她已经不知道品尝过多少次,兴许早就已经麻木到了无知无觉,只是她撕心裂肺的滋味若是再重来一次,那这将会要了她的半条命,剩下半条命只是靠着仇恨苟延残喘,踽踽独行。
她得不到爱,也再也不会去爱上谁,就这样孤独着,孤独的活着,也孤独的老去。
陆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面陡然像是被利刃连着血肉硬生生的割开一半,他突然好害怕,看着韩陈陈的背影他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要彻底的失去她了。
“你不能走!就是死,你他妈的也要呆在我的身边。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爱我,也不在意你是不是恨我,我只要你跟我在一起!”陆煜从身后死死的将她保住,再也抑制不住的哭了出来,他像是个撒泼耍赖都得不到糖果的孩子般,最后只能嚎啕大哭,再也不顾及形象以及尊严,看起来是如此的狼狈与不堪。
“陈陈,我,我求求你别离开我好吗?”他发疯了,也绝望了,知道他或许这辈子都不配得到心上人火热真挚的爱了,但仍旧是固执的想要将人困在自己的身边,“我,我帮你报仇,好吗?我帮你杀了陆锐锋,如果你一句话,我自己解决我自己也可以,你别离开我,我只剩下你了,没有人爱我,真的没有人爱我。”
——没有人爱我。
——陆先生,那我来爱你好不好?
“没有人爱我……没有人爱我……”此时此刻,他仍旧是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却再也得不到想要听的答案,再也没有人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他,告诉他‘陆先生,那我来爱你好不好’这样的话了。
“是你活该。”韩陈陈讷讷的站在那里任由他将自己抱着,心里面却再也一分一毫的触动与心疼,只是心里面有个地方纵使麻木了,却仍旧像是被蚂蚁啃噬般难受。
“是我活该,是我活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你想要什么,你说要杀谁,只要你一句话哪怕是在困难,我都会按照你说的,来让你高兴,来为你报仇的,别离开我好不好?”陆煜不知不觉眼泪已经流了满脸,他无措又慌张的将人抱在怀里面,一分一秒都不想放开,他放下自己最后的尊严与底线,在韩陈陈面前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又高傲的陆煜了。
他卑微,卑微至极,卑微到了泥土里面,甚至是比蚂蚁都渺小,他只是希望只想想要韩陈陈来爱他,哪怕是不爱他了也没关系,至少是陪在他的身边的也没关系。
“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去做,你别离开我好吗?我们昨天还度过了很美好的一个夜晚,我想要跟你生孩子的,我真的,真的很想拥有一个属于你跟我的孩子,这样是不是就能够彻底的将你困在我的身边?那么你就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他疯了,他真的疯了,他疯到无可救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让他失去尊严与底线的了。
“陆煜,你何至于要如此?”韩陈陈的声音十分冷漠,“你只是害怕没人爱你,你错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很爱你,你之前背叛我,不顾一切的想要救得不就是爱你的陆以珊吗?她也愿意为你身犯险境,你从始至终都是自私的,你这样的人懂什么是爱吗?你将‘爱’这样干净美好的字眼说出来,都是对于它的侮辱。”
“我不会,再给你任何伤害我的机会,这是愚蠢的行为。”韩陈陈冷漠的将这几个字从嘴巴里面吐出来,“你不是爱我吗?爱我为什么不能够为了我杀了陆以珊,明明上辈子你设局杀我只是为了博陆以珊高兴不是吗?我现在连笑都不会了,你为什么不能够为了我博我一笑杀了陆以珊呢?难道这就是你口中的爱我吗?”
韩陈陈说,“如果你做不到,那么你口中的说你爱我,这其实也不过如此。”
陆煜用很轻的声音说话,到了后来几乎没了声音,“她是因为才醒不过来,我可以答应你不去救她,可是杀了她我做不到……”
韩陈陈听到他说的话只觉得万分的可笑,她呵呵的直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不争气的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心里面有个地方其实还是疼,很疼,就算是受伤中子弹的时候都是咬咬牙就过去了,都没有像是现在这么疼,心尖有个什么东西碎掉再也缝合不起来了。
原来撕心裂肺的滋味儿其实也不过如此。也对,明明上辈子她其实就已经经历过这些了不是吗?那么既然已经经历过了,为什么此时此刻心里面还是会疼呢?
因为不管是从前到现在,她对于陆煜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那一个,她都只是对于陆煜来说最不值一提可以随意舍弃的那一个。
太可悲了,真的好可悲啊。
韩陈陈,你怎么这么窝囊?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
“那你为什么可以杀了我呢?”韩陈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这些话说出口的,她并不是想要陆煜觉得难受,只是纯粹觉得可笑以及不公平,“陆煜,难道那些年我没有为你经历枪林弹雨,没有只身闯入‘十四天夜’只是为了救你?那七十二层,每一层都都是沾染了我的血,是我艰难又困苦的踏上去,我流的每滴血都不是无辜的,难道我没有为了你单枪匹马奋不顾身么?你这样讲,真的很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