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煜觉得自己童年虽然算不上格外悲惨,但也是称得上是悲惨异常,他从小就被陆老爷子带在身边,陆老爷子肯栽培他却不怎么呵护他,就连小时候被陆锐锋劫持的时候,陆老爷子都对他的孙子陆锐锋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的太爷爷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自己的儿子与孙子陆锐锋,能够给他的爱微乎其微,甚至是说不上爱,只是更多地还是将他作为陆家的下一代接班人,但是这个接班人被自己的父亲妒忌和指责,他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
在六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为了能够在陆锐锋的眼皮子底下活下来,而学习一些基本的自保技能,十几岁的时候他和陆锐锋的关系彻底冰裂,而他期待能够站在他这边的母亲,虽然对他并无半分指责,却十分冷漠的开口说,“他是你的父亲,你要跟你的父亲决裂?”
别人家的孩子都能够感受到父母的爱意,他从来没有感受过,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后来彻底的失望,他再也没有期待过这样可有可无的东西,或许这些东西早就随着他出生的那一刻不再属于他,而他自然也是没有这个福气享有父母对他的爱的。
人总会在得到一些什么东西的时候,同样的失去什么东西,这都没关系,他早就已经不在意,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内心深处还是极其的渴望母亲的爱的。
但是容益浓对他从来都没有爱,她的爱偏执而浓烈,对当年年幼的顾景尧尚且还有一分的责任,到了现在那些所谓的责任在她的儿子身上并没有半分的体现,那就更别提爱了。
“可是我的母亲,我这个儿子到底是有多么的失败,导致你跟我唯一沟通的话就是请我不要让我伤害陆锐锋,伤害您的丈夫?”
陆煜不知道自己是怀揣着何种的心情才说出这句话的,或者是悲哀或者是复杂亦或者是心痛,他搞不明白这样的复杂的心情,所以也不便在愚蠢的期待这样的感情,对他来说父母亲情何处缘浅?
他的命里没有这个东西就不在去强求,强求的终究不是真正的关切与关爱。
就像是容益浓每次向他低头,无一例外开口的话不是对他这个儿子的关心,而全都是处于对陆锐锋的个人安全考虑,请求他这个做儿子的对自己的丈夫网开一面,除此之外连母亲对于儿子的半分关心的话都没有。
可是容益浓面对陆煜这样的指责与控诉,哆嗦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来,她心里面油然而生出的是懊恼与痛苦的绝望,她深知自己的儿子在争什么在图什么,可是却无言以对。
直到今天这个地步,容益浓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儿子,甚至是语无伦次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一向都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可是却唯独在面对陆锐锋的问题上总是容易昏了头,因为爱所以在乎,因为在乎所以不知所措,“我,我想说的还是放过你的父亲,他不该伤害你的爱人,如果有人伤害他,我想我也应该是十分愤怒的。”
“那您的意思是我不该伤害您的爱人,如果我伤害了,你就会愤怒,你会将这种愤怒迁怒我吗?我的母亲?是这样吗?”陆煜在面对自己的母亲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咄咄逼人过,此时此刻却丝毫不给容益浓任何开口反驳的机会,伶牙俐齿到让人几乎说不出话来。
“陆煜,我不是……”容益浓被他伤了心,眼睛里面氤氲了一层雾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或者是早就没了辩解的余地,“孩子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说的没错,我没有做母亲的责任与资格,那是因为我将所有爱人的力气全都加注在你的父亲身上,我……”
“这是理由吗!”陆煜的声音有一瞬间的不可控制,几乎在下一秒对容益浓喊出了声音,“就算你爱他,那在他伤害我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选择无视?你为什么要假装你自己不知道?你再不爱我这个儿子,也能够在他伤害我的时候,为我说一句话吧!”
“你说过一句吗?你为我说过一句话吗?我的母亲?”陆煜拿着手枪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着,他有一瞬间真的想杀了陆锐锋,甚至是连带着自己的母亲一起,可是他仍旧做不出来伤害自己母亲这样的事情来。
哪怕是容益浓从来没有给过他半分的关切与责任,但仍旧是他的母亲,容益浓在某个时间段起到了身为母亲的责任与作用,至少曾经还为他开过一次家长会,哪怕只有一次,都是他年少时期不可多得的温暖与阳光。
那个时候他自欺欺人的觉得他的母亲还是爱他的,至少她愿意参加一次他的家长会,这就已经足够了,他可以翻脸无情的杀了陆锐锋,因为陆锐锋这个父亲的存在摧毁了他对这个世界上所有父亲美好的形容,没有哪个父亲会毫不犹豫的伤害自己的儿子,但是他做不到伤害容益浓。
“为什么,你们全都在逼我?为什么却对我受到的伤害无动于衷?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说要爱我,可就是这样一个人陆锐锋都要亲手剥夺伤害,母亲,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原谅?我凭什么要选择原谅?他逼迫我,一直在逼迫伤害我,甚至是我身边的人。”
“你能懂这种感觉吗?”陆煜问,“是不是只有感同身受过才能体会我的痛处?那么如果我将枪口抵在陆锐锋脑袋上,你又会是什么感觉?会觉得心如刀割吗?会觉得难过痛苦吗?还是会绝望的选择跟他一起离开?我告诉您好了,陆锐锋死掉你是什么感觉,那么他伤害我爱人的时候,我就是什么感觉,您能懂吗?”
“我……”
“不,您不懂,因为这刀子没有扎在您的身上,您永远都不能懂。”陆煜很轻的笑了一下,笑的极其的讽刺,他是真的疯了,再陆锐锋让人动韩陈陈的那一刻起他就疯了,“所以我决定,让您品尝这样的痛苦,这样您才有资格说感同身受。”
“陆煜!他是你的父亲,你不能这么对他!”容益浓死命的挡着他要去卧室的方向,陆锐锋偏巧今天喝多了来这里住,现在早就醉的不省人事根本没有任何的理智已经睡熟了,如果她不能拼尽全力的挡着,陆煜就会真的伤害他。
她丝毫不怀疑陆煜是不是真的会伤害陆锐锋,因为答案是必然的。
“他是我的父亲?那我是谁?那您又是怎样的身份?我伤害他的时候,你却告诉我他是我的父亲,那么他伤害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他的儿子呢?哪怕你说这样一句话,我都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如此的愤怒。”
“陆煜,陆煜……”容益浓死死的抓住陆煜的拿枪的胳臂,哭着摇头,差点儿将嘴唇都给咬破了,她不断地哀求道,“别这样,我求你别这样,求你了陆煜……”
噗通一声她甚至是毫无顾忌的跪在陆煜的面前了,她放下满身的尊严与骄傲,这些东西此时此刻全都在她的身上碎了一地,陆锐锋在卧室里面睡得天昏地暗,他的妻子却跪在地上绝望的恳求他的儿子不要伤害他。
可是陆煜丝毫都无动于衷,他推开容益浓的手,面无表情的朝着卧室走去,他看着睡在床上的陆锐锋,眼底都是泛红的。
“陆煜!别这么做!”容益浓在他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陆锐锋的时候,用尽全部的力气朝着他跑过去,一把推开他的胳臂,砰的一声打空在天花板上,吊灯都不住的摇晃差点掉下来,堪堪的挂在天花板上面。
一声枪响似乎是惊动了沉睡醉酒的陆锐锋,他猛地坐起来茫然地看着周围,在看到陆煜的那一刻,脸色却猛地沉了下来,看着陆煜手里面的枪以及容益浓哭花了的脸,他心里面就隐约猜测到了是什么原因。
“何必拦着他?”陆锐锋冷冷的看着陆煜,“就让他杀了我,他现在已经猖狂到拿着枪走进这间卧室了,以后也会不讲任何情面的杀了我。容益浓,你何必求他,杀了就杀了。”
陆煜只是很轻的笑了一下,他看着陆锐锋,提枪打在他的大腿上,砰的一声殷红的血就顺着睡裤将床单都浸湿了,陆锐锋面容狰狞痛苦的闷哼了声,似乎是没有想到陆煜会在容益浓的面前动手。
他半边腿当即就麻了,伴随着容益浓的一声尖叫,他疼的满脸细汗硬生生的没有喊出一声来。
“锐锋!”容益浓差点跌倒在地上,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她强撑着跑到陆锐锋面前,死死的护在他的身前,她看着陆煜的时候眼睛里面是难以抑制的愤怒与怨恨,“陆煜,你要是杀就杀了我,你干脆连同我一起打死,你这个小畜生我当年为什么要将你生下来?你竟然连你的父亲都要伤害!”
她像极了一只濒临暴走状态的母狮子,明明身子那样的单薄却仍旧固执的挡在陆锐锋的面前,像是英勇无畏,不怕生死的女战士般,浑身的刺在这一刻全都毫不遮掩的展露了出来。
“我是畜生,你们也不过如此。记住现在的感受了吗?”陆煜冷笑,“他动我女人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恨得咬牙切齿,想要杀人。这一枪,只是让你感同身受罢了,如果他再妄想伤害我的人,我不会放过你们,是生是死,那你们轻便。”
陆煜甚至是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这栋别墅的,他觉得浑身都是凉的,就连握着枪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在走出别墅的那一刻他扔了手枪,毫无遮掩的哭了出来。
陆锐锋被他打了一枪大腿,失血过多脸色都是苍白的,容益浓保持着最后的理智拨通了家庭医生的电话,她看着陆锐锋被伤害的那条腿,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不知所措的伸手紧紧地捂住陆锐锋的伤口,又担心将他弄疼了,无助又无措的直掉眼泪。
“疼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陆煜生气,我应该缓住他,对不起对不起。”容益浓摸到了一手的血,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是凉的,“锐锋,你疼不疼,你疼不疼?你撑住,医生马上就来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他真的会伤害你,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激怒了他。”
陆锐锋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勉强撑起精神来说,“你在害怕?”
“我害怕,我害怕。”容益浓点头的瞬间,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她哭的满面泪痕,看着那殷红的血几乎没有任何的理智了,“我害怕,我很害怕失去你,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陆煜真的会动手伤害你。锐锋,我请求你别去招惹陆煜了好吗?你招惹不起他的,你是他的父亲,如果不逼迫他太紧,他不会真的伤害你的。”
“锐锋,锐锋,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好吗?别再去动他的人了,你怎么能够想要去伤害他的喜欢的人?他是我的儿子,感情这方面不会比我差,你去伤害他的人,他真的会动了杀心。锐锋,是我们,是我们做父母的亏欠他的,你不要再去挑战他的底线了,我求求你了,我们两个去法国生活,谁也不招惹好吗?”
家庭医生很快就开车赶到,他看着半张床的血有一瞬间的愣住,但是很快就为陆锐锋大腿处的伤口做了细致的处理,才不至于伤口进一步的恶化,那一枪如果再打偏一些就会打到大腿的动脉,陆锐锋不会撑到这个时候。
这一次是真的将容益浓给吓坏了,她从始至终都紧紧地攥住陆锐锋有些冰凉的手臂,没有一刻是放松警惕的,因为惊吓过度她的嘴唇都是苍白的,却在看到陆锐锋脱离危险的时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再也强撑不住的昏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