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诗薇不在意地应了声,目光在人群中看了看,我顺着视线看过去,柳婉儿正被眼前的热闹吸引着呢。
我又故技重施地来到柳婉儿身边,把属于李诗薇的帕子塞到她袖子里,那白色帕子刚刚已经物归原主了,不对,是原主的主了。
做完这一切,我方定下心看起了热闹。
「各位贵人,这接下来献上才艺的可是动物之王。」
马戏班主一脸得意地掀开罩布,两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在笼中漫步。
过火圈,钻木桶,配合得十分完美。
底下众人也一个劲地叫好。
可谁都没想到,上一秒还温驯的老虎忽然像受了什么刺激,冲笼而出。
一只直奔李诗薇,一只则扑向柳婉儿。
众人吓得四处乱散。
马戏班的人也急忙往回召唤。
太子闻讯赶了过来,两只箭直发而出。
双双射中。
可地上的李诗薇和柳婉儿没有那么幸运,两摊红艳艳的血显兀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18.
「殿下,多少用点吧。」
我端着餐盘,进了太子书房。
太子凄惨一笑道,「阿梨,是不是孤太失败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啊,竟一个都没有留住。」
我轻轻搂住他的头,慢慢抚着他的后背,「谁不知太子贤良,今日,是个意外。」
他沙哑着声音,「孤不知如何面对薇薇,孤的心,太疼了,那是薇薇和孤的第一个孩子,我们盼了很久很久,还有,柳庶妃,到现在都没醒,那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啊!孤,明明再有几个月,就有机会抱他,可……」
他哽咽着没有说下去。
未了,他狠戾地说道,「孤要整个马戏班为两个孩儿陪葬。」
「太子殿下,太子妃醒了。」
下人匆忙来报。
太子急忙赶了过去。
「今后的避子药便停了吧,换成这个方子。」
我把手中的药方递给小书。
不多时,柳婉儿那侧也回报道柳庶妃醒了。
我擦了擦脸上的妆容,揉了揉发髻,满是焦急地赶了过去。
柳婉儿摸了摸肚子,大哭大闹,不肯喝药。
「姐姐,姐姐。」我心疼地抱住她。
「姐姐节哀,小皇孙,还会回来的。」
她满目猩红,「是谁,是谁害了我。谁害了我的孩子!」
我紧紧地搂住她,「姐姐莫要如此,太子妃,也失了皇孙。」
她顿时安静下来。
苍白的脸上满是不解。
「太子已经下令,对整个马戏班严刑拷打,姐姐,一定会揪出凶手的。你这样折磨自己,岂不是应了奸人的歹计。」
说着,我端起一旁的药,慢慢喂了下去。
「太子听说太子妃醒了,第一时间赶了过去,等那边安顿好了,太子很快就来看姐姐。」
「太子妃,为何?」她有气无力地问道。
「不知,两只老虎就像商量好的一样,扑向你们二人,幸好,姐姐没有大碍。」
我放下碗,庆幸地拉住她的垂下的双手,假装没有看到袖口那不匹配的一角。
可柳婉儿多谨慎,她一眼就看到了。
猛地拽了出来,「这是?」
我顺口接上话,「这不是太子妃的吗?怎得?」
我惊讶地捂住了嘴,瞪大眼睛看向柳婉儿。
柳婉儿咬着牙,「你说这是谁的?」
我惶然无措地摇了摇头。
「妹妹,妹妹看错了。」
「自进府,我事事不与她争,竟还是容不下我!」她咬牙说道,「送回尚书府,让老爷查一查,上面可有什么不该有的。」
她一字一顿地对贴身侍女吩咐着,后又定定地看向我,「还请妹妹勿要多嘴。」
我慌乱地点头。
「我身子不适,妹妹请回吧。」
我福了福身,忧心道,「姐姐,身子为重。」
我特地绕了路来到李诗薇院外。
凄惨的哭声和低哄的声音不断传出,李诗薇,失去亲人的滋味如何?
19.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太子看着眼前的帕子,坚定的说。
「薇薇盼了这个孩子许久,她那么天真善良,不可能是她!」
柳婉儿未着妆容,一身素白,整个人看起来就让人心疼。
「帕子上有未消散刺激猛兽的迷药,太医也说了,老虎不可能无故攻击,那日她贴身侍女专门请我,妾身还疑惑,想不到,竟存了这样肮脏的心思!」
柳婉儿仰头争辩,眼泪不间断地流下。
太子迟迟不语,良久,长叹气,「孤已命人严刑逼问,不日就会有结果。」
他扶起柳婉儿,「孤知你心痛,孤与你一样,婉儿,孤不会放过真凶的。你信孤。」
他把柳婉儿安置入睡,手紧紧地攥着帕子,鬼使神差地来到李诗薇院外。
「不是说,万无一失,为什么,这帕子怎么出现在我身上!」
李诗薇声音压得很低,痛苦中又满是疑问。
「奴婢明明将它放在庶妃袖中,怎么,怎么会在娘娘身上?」
小书跪在地上,不住求饶。
后续的话,太子再也没有听下去。
我立于他身侧,看他失望地扭头离开。
太子眼中,纯真善良,贤良淑德,只偶尔任性的心头挚爱原来为了争宠,陷害自己的孩子。
呵呵,人一旦有了裂缝,便是再好的技术,都缝补不起来。
20.
自那日起,太子再也没有去过李诗薇房中。
李诗薇闹过,却无济于事。
他寻了各种各样的理由,补偿柳婉儿,且一连宿了好多天。
但对李诗薇,却迟迟没有任何惩罚。
毕竟年少的月亮,怎么可能轻易坠落。
那日半夜,皇宫却急召太子,东宫人人自危。
第二日清晨,消息传了回来。
皇上驾崩,太子登基。
李诗薇顿觉自己坐稳皇后之位,眼中更是容不下我和柳婉儿。
只柳婉儿虽面上平静,要杀人的眼神却藏也藏不住。
圣旨下来后,李诗薇不可置信地反复看着。
「贵妃!肯定是你们搞错了,皇上呢,我要见皇上。」
彼时已是沈嫔的我,看着一旁四妃之首的贤妃柳婉儿,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娘娘可知,少时情意若要崩塌,怎样才是万劫不复?」
我手执白棋,置在一处。
柳婉儿随意放了枚黑色棋子,「我只知,人若欺我,百倍奉还。」
「那嫔妾就等娘娘封后的好消息了。」
我笑盈盈地看向她。
「对了,这花容膏,你带回去继续用,这几日皇帝刚登基,妹妹许是操劳,脸色不若从前了。」
我回谢着,「娘娘待奴婢真好,从前在东宫如此,现下更甚从前。」
柳婉儿,我无心拉你入局,可你偏要害我。
我闻了闻手中的花容膏,麝香味更甚从前了。
只是柳婉儿不知,我外祖是江南有名的制香师,我娘又得真传,即便她死得早,可我每日耳濡目染,对这些香料也如数家珍。
膏是极品,有珍珠粉,杏仁,白芷,桃花,且她巧妙的拿大量香料遮味,可我还是闻出麝香味,虽量不多,可积少成多,足以致我不孕。
21.
皇上像以往那样宿在我宫中,「你这香,极为独特。朕每每闻见,心旷神怡。」
他深吸一口,餍足地说道,「阿梨,再为朕抚琴一曲吧。」
我哪能不应。
毕竟这香加琴艺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他沉迷于琴声,可七窍五孔皆迷于香味,床榻上,他的力气更甚从前。
一个月后,我抚着肚子向他道喜。
柳婉儿看着我的肚子,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之意。
「姐姐可要试试我的方子,灵验得很!听说是皇室秘方。」
她的眼底闪过一抹喜色,脸上却有些失落的开口说道,「我这身体,怕是不成。」
「姐姐大可一试,只是这方子有利有弊,会损母体。」
我低低说道。
她收好了方子,看起来毫不在意。
「得空我便试试吧。」
月末,贤妃宫传来了好消息,柳婉儿还真是易孕。
李诗薇彻底急了。
她寻了宫内妇科圣手,宫外民间秘方,天天喝着。
甚至开始学她从前最不屑做的狐媚子手段,在雪中为皇上抚琴,月下跳舞,借此复宠。
白月光的威力果然强大,皇上的防线被她突破了。
那支舞跳完,便跟着她进了宫殿。
皇上也越来越迷恋我宫中的香味儿,一得空就来我宫中。
闻吧,多多闻些才好。
想着,我便把手中的香料大勺大勺舀进香炉。
22.
第二年春,我产下皇长子,皇上喜不自胜,起名昭儿。
柳婉儿挺着孕肚来看我。
「妹妹真是命好,抢先一步生下了皇长子。现如今也成了淑妃了。只是不知姐姐有没有这样的好命?」
我虚弱地笑着,「姐姐定胜过妹妹。」
只是有没有那样的命,就不可知了。
我看着她的肚子,四个月,还有四个月便要生了,她的命,也只剩下四个月了。
李诗薇还是和皇上和好了。
尽管不如从前恩爱,却也胜过其他人。
「本宫位份最高,和皇上又情意最深,皇后之位,只待时日。」
她挑着眉,一脸不屑地看着下首的我和柳婉儿。
皇帝新丧,不便选秀,宫中便还是我们三人。
转眼,我的昭儿一百天了。
皇长子的百日宴上,李诗薇位份最高,坐在皇上左侧。
我为皇长子生母,坐在皇上右侧。
群臣觥筹交错,祝贺的话一句接一句地往出说。
皇上脸上满是喜意,谁也没有关注到他眼下越来越黑。
「淑妃,把皇儿给朕。」
他亲昵地搂在怀里,又高高地举过头顶,这才递给我。
我眼角看向李诗薇,她的眼睛满是阴沉。
我抱着昭儿,走到她的面前,「姐姐不若抱一抱,听说,孩子能带来孩子的。」我笑着说道。
皇上满意地看向我,这才转身和一旁的亲王饮酒。
「你的孩子死了,我的孩子却活了,人呐,还是不要存有坏心,害人终将害己。」
我低低的凑到她耳边说道。
「卑鄙贱人。」她像被踩着尾巴一样气地甩手。
我怀中的昭儿顺势甩了出去。
眼看就要落地
皇上大手一挥,匆忙接住。
「哇哇哇。」孩子吓得直哭。
「贵妃娘娘,为何拿稚子出气!」我泪眼婆娑地质问。
李诗薇这才清醒,「皇上,皇上明鉴,是这贱人,她刺激臣妾。」她赶忙跪下。
「她刺激你!她为琴娘,你毁她双手,她为良媛,你施烫刑,她无欲无求,劝朕莫伤了和你的情意,让朕去你房里歇息,就连刚刚,她都是好意让你抱子得子,朕听得清清楚楚,你竟然说她刺激你!」
皇上猛得摔了桌上的酒杯,「李氏,朕从前待你不薄,可你呢,把朕的一片爱慕肆意践踏,害死朕的两个孩儿,你把朕的容忍,当成非你不可嘛!」
李诗薇不敢置信地看向眼前深爱的男人,「我竟不知,你对我,原是这么想的,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
她一字一顿地回应道,「是你上门求娶,说此生只我一人,那她呢,她呢?你都是骗我的!」她的手一一指过我和柳婉儿。
皇上大怒,「朕是皇上,是天下之主!岂容你这样轻视。」
一国之君的颜面顿时全无,「来人,传旨,李氏诗薇,德行有亏,不敬尊上,残害皇嗣,打入冷宫。」
皇帝赤红着双眼,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这场百日宴,终究不欢而散。
我轻轻摇晃怀中的孩子,昭儿啊,你的大好时光还在后面。
两个月后,贤妃生产大出血。
我立于床头。
「妹妹,救我。」她颤着手拉着我的衣袖。
「救你,拿什么救你?」我不解地反问道。
随即拿出一罐花容膏。
「拿这个救你吗?」
她虚弱的脸上生生挤出一丝笑。
「你都知道,你是故意害我的。」
我伸出手指放在她的嘴上,「嘘,姐姐可别胡说,妹妹可没有害你,当初给你药方,就告诉过你,毁损母体。」
我掀开被子看了看,又向她摇了摇头。
「姐姐真是不幸呀,眼下已经血崩,不仅母体保不住,孩子,也保不住。」
她拼力抬手,却又重重的放了下去。
贤妃薨。
23.
「阿梨,幸好还有你。」
皇上伏在我的腿上。
眼神迷离地吸着空中的香气。
「皇上,这是最后一点香料了。」
他的眼睛似睁非睁,「用完了就再去制一些。」
我摇了摇头,「这香名唤美人骨。顾名思义,是拿人的骨头制成的。」
他轻轻地笑了笑。
「阿梨何时这样调皮?」
我接着说道,「美人骨香味儿奇特,可一旦吸入,便会上瘾。」
我低头看下他。
「皇上,你已经有瘾了。美人骨无解,香料燃尽,七窍流血而亡。」
我伸手擦了擦他的眼角,「你瞧,你已经开始出血了。」
怀中的人已是大限,仍挣扎着起身,「来,人」
我把他狠狠摁下。
「来人?嫔妾就在此,来什么人?」
「为,为什么?」
我悠悠说道,「皇上可还记得,您在京城门外挂了两具尸体,那是我爹娘的。他们善良,恩爱,就因为和李诗薇看中同一发簪,一个被鞭死,一个被活活挂死。皇上,美人骨,就是拿我爹的尸骨练成的。」
我平静地说着,可身下人的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
「放过,放过诗薇。」
他的眼中满是祈求,还真是真爱,「可谁放过我爹娘呢,他们死了,我被卖进了凤栖楼,从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只有复仇两个字。对了,你安心去吧,李诗薇被我用鞭子鞭挞了两百下,活活疼死,她在地下等着你呢。」
我伸出手覆了上去,合住了他的眼。
皇上于冷宫和贵妃起争执,双双薨。
24.
「昭儿,这天下是你的,可又不是你的。」
「当以法度严明,百官畏服。」
「当以心系百姓,天子共行。」
「是,母后,昭儿知晓了。」
我携手昭儿,缓缓踏上龙座。
母家平返,追封三代。
毕竟,一个女人,若是没有情爱挡眼,便是至尊之位。
也能坐得。
-全文完-